作者是艺术策展人、中国美术学院院长。策展艺术。本书是“行动之书”系列丛书中一种,是中国美术学院当代艺术与策展研究专业师生联合同行者共同进行的策展研究与实践的历史性梳理与集结,力图呈现师生同道们如何以历史脉络、问题意识、发言位置为批判框架,结合社会感知、历史经验、现实感觉展开共同的工作,从而建构起一个连接当代艺术与社会思想的智性枢纽,从媒体方式、制度经验、批评话语多个方面,探讨策展的实践空间和社会能量,在感性与思想的激荡中转化出奇想与行动。
高世名,策展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学院院长。曾任第34届世界艺术史大会(CIHA)中国主席团成员、上海双年展学术委员、美国克拉克高等研究院(Sterling and Francine Clark Art Institute)国际研究员、亚洲艺术文献库(Asia Art Archive)学术委员、《新美术》编委等。策划诸多大型展览和学术计划,包括“与后殖民说再见:第三届广州三年展”(2008)、“巡回排演:第八届上海双年展”(2010)、“山水宣言”(2016)、“民族翰骨:潘天寿诞辰120周年纪念大展”(2017)、“未来媒体/艺术宣言展”(2017)等。出版专著有《一切致命的事物都难以言说》《行动的书:关于策展写作》《镜子与面具——关于现实与实在的视觉分析》等。
总序
i 解放的艺术―策展作为行动之书 / 高世名
1 导言
7 第一章 我们的历史感觉
9 第一节 长征计划
12 长征——一个行走中的视觉展示 / 卢杰、邱志杰
21 “长征”沿途战报(节选)
37 “长征”现场批判会(节选)
51 第二节 中山公园计划
54 《中山公园地图》注解 / 邱志杰
61 寻找“中山公园”/ 袁文珊
80 多重层面之现代性的翻转与位移——关于“中山公园计划”的访谈
89 第三节 中国摄影文献研究
92 “十里店:学术田野和艺术考察”序言 / 高世名
96 探寻一种“社会学素描”——“十里店”展览座谈会(节选)
106 “红旗渠”行走脚注/ 刘畑、陈晓琼
110 时间的显影与定影
113 从“文人与史诗”到“浙江摄影文献”(节选)/ 高初
120 文人与史诗——人物设定与情境建构 / 刘畑
126 关于“历史的显影——战争时期的中国摄影”(节选)/ 高初
143 第二章 人民的名字
147 第一节 人民的名字
148 “人民的名字”会议
152 人民的名字:如水的社群 / 郑波
164 迈向社会性艺术——艺术实践的知识关乎社会政治过程的知识(节选)/ 黄孙权
188 “杀马特”中的现代性——关于城乡空间生产之社会展示 / 黄孙权、刘益红
203 平等之为方法 / 雅克·朗西埃
217 第二节 野草计划
218 “野草计划”策划手记(节选)/ 唐晓林、闵罕
242 鲁迅的“不容已”/ 孙歌
255 论《野草》的听觉艺术 / 江弱水
274 《野草》:梦的颠倒 / 薛毅
291 艺术主体表达位置的排练——策展《野草》(节选)/ 陆兴华
311 第三节 诸众之貌
314 诸众之貌:寻找亚洲社会动力的种子 / 黄孙权
317 “你们需要看到对方”——从占领华尔街到合作社的社会运动实践(节选)
327 连结者峰会
330 “帐篷场”是什么? / 樱井大造
338 “印度知识与科学委员会”探访行记(节选)/ 王岩
361 第三章 网络社会
365 第一节 网络化的力量
368 网络化的力量——第一届网络社会年会
370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网络社会研究? / 黄孙权
382 为何网络化? / 许煜
394 媒体、网络与平台/ 希尔特·洛文克
407 第二节 与列斐伏尔前行
410 与列斐伏尔前行:算法时代的都市论与日常生活批判——第二届网络社会年会
412 打造前往可欲之处的理论与实践——第二届网络社会年会欢迎辞 / 黄孙权
418 时空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亨利·列斐伏尔的研究计划 / 西蒙娜·德·西莫尼
433 第三节 智慧都市网络
434 智慧都市网络——第三届网络社会年会
436 挑战技术乌托邦的政治对话框架——第三届网络社会年会欢迎辞 / 黄孙权
448 城市大脑:一个城市的演化和突变 / 王坚
461 第四节 网民21:超越个人账户
462 网民21:超越个人账户——第四届网络社会年会
464 超越个人账户——第四届网络社会年会“网民21”备忘录 / 黄孙权
488 新创公司目的论(或退入社群)/ 内森·施奈德
501 第五节 超越人类纪
504 感性的无产阶级化 / 贝尔纳·斯蒂格勒
525 雕塑、培育负人类世 / 贝尔纳·斯蒂格勒
546 人类纪:文化的危机、自然的危机? / 许煜
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失去爱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力比多经济的构成,到了这样一种状态:资本主义将欲望放到了它的能量的中心,但这种经济则将欲望带向毁灭,释放了驱力,瓦解了友爱,并且更普遍地瓦解了具有思维的灵魂的人相互抱有的爱和对这个世界里的那些对象的爱。当这样的灵魂具有宗教性的时候,他们会将这些对象看作上帝无限之善的表达,当作是这一善作为所有爱的崇高源头的记号―上帝于是就成了所有的欲望的对象。爱,或用一个较不特别是西方和基督教式的用语:欲望,构成了友爱。爱也是这样来构成个体化过程的,它必须同时处于心理平面和集体平面上。正是通过爱、心理与集体的个体化过程中的“与”才成立。作为这一个体化过程的基本和先决的条件,爱是需要通过关怀来被维持的,正是那些关怀的实践,才使我们能够进入一致性,这些一致性是存在于那个不同寻常的平面之上的。而这个不同寻常的平面,是并不存在的,所以,它才总是内在地看上去可疑和不大可能。比方说,艺术作品,正是这样一些关于关怀的实践。但作品本身必须先被关怀,我们必须先被引导进这些对象之中,而这些对象本身又有起始作用。这就是苏格拉底在柏拉图的《伊翁篇》中所说的磁线和磁场。
……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永不可能说,在当代艺术展览的开幕中,秘传只是一种神秘化而已:现代艺术起于丑闻,靠某种陷阱来达到巅峰,当代艺术也从丑闻而来,它需要一种事后效应,而它丑闻式的起源则赋予这事后效应正当性;这种事后效应在某种程度上便是先天的,它是心理和集体个体化的转变,通过这种转变,那善于玩弄丑闻的秘传家就揭示了艺术的秘传特征并塑造了社会性。
如果“当代”意味着没有丑闻,那问题是要知道在什么情况下秘传仍是可能的。过去曾有一个丑闻的时代,那时,丑闻是通过违犯(transgression)来产生的。但在今天,情况不是这样了。在今天,仿佛再也没有了违犯的可能性,仿佛我们再也不能从违犯那里指望到什么东西。或者说,再也不能从神秘那里指望到什么东西,仿佛再也没有了神秘。在我们的时代,黑帮和寡头们正没有羞耻地驱逐虽然很庸俗,但还是很有教养的资产阶级。
通过提升,作品才对我显得是作品,然而这种提升只有作为信念才能到来。这一信念是欲望,在这种欲望之中,判断才形成。判断一个作品,则是决定“爱”或“不爱”它。而这就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判断是业余爱好者的行为:正是业余爱好者以最多样的方式创造了艺术史。
今天的艺术作品,在很多情形里我们都不能绝对地说我们爱它们,或不爱它们:在这些情形中,爱,已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人们倾向于去给出一个我认为很平庸的评估:“有意思”或“没什么意思”。平庸可以很庸俗很粗鄙,我们要避免鄙视它(因为,在今天,谁还能彻底逃脱有教养的庸俗者这一命运?)―它是长久形成的,是被德国哲学家霍耐特(Axel Honett)称作 Mißachtung( 这个字在法语里被译成mépris[鄙视],它的字面意思是,一种“错误把握”[mis-take],一种“误当”[taking wrongly],需要以我之前提出的一系列词语来理解:相对的领会,或者更高的领会)的痛苦。
——摘自《感性的无产阶级化》
80后、90后的杀马特成长于下岗工人与移民大潮相互竞争工作、都市过程最为激烈的时刻。他们的出现时间晚于御宅族却享有类似的社会沟通不良,非社会的且孤独的动物化的处理情感方式,更贵的资讯空间成本与更低的资讯流通可能。他们活动在城乡接合部的火车站、小卖店、发廊、工厂,也会集体出现在公共场合斗舞,在火车站与广场上面对面肯定彼此。
网吧为他们提供了四元钱一小时的娱乐,在这个唯一能够消费得起的休闲空间里,他们上QQ刷闪钻(在线时间越长等级就会上升),装扮QQ空间(花钱设计网页)成为红人,闪钻的级别、QQ装扮的级别,提供了现实里别无选择但虚拟空间可以升级的阶级框架。透过劲舞团、QQ炫舞等游戏,他们成为键盘上的音乐朋克,乡村非主流。因网络交往晋升为更聚核的杀马特族群,如“杀马特葬爱家族”、“残血贵族”等族系建构外敌斗争,用火星文创造自己家族徽章(他们的id 都会出现家族符号)。他们所沉浸的网游就是他们实践网络身份、提高认同、交友与奋斗的教科书和创意工程,几乎是他们人生能够成名,能为之奋斗的唯一机会。玩游戏就是他们的人生。山寨手机拯救他们免于数码鸿沟脱线(unplug)。这是一个网络自我增生的社会展示系统,透过“仪式”打造了超级社交机器(super social apparatus),杀马特既存在其中也自我制造。换句话
说,他们并非是在文化层面上去体验的表现形式,他们就是社会物质原料及特殊体验形式。他们生产自己,是奈格里(Antonio Negri)抱以希望的生命政治的自我生产(Biopolitical production),类似的情形同时发生在富士康工厂中,科技产业链中组装线的手工劳动者,被讯息化的新劳工阶级身上。
……
杀马特不是山寨,因为他们并非以复制来完成原创的传承,他们留着朋克头但不是无政府主义或动物保护者,化装成日本视觉系却不歌唱,韩式美白颜值哥也未必跳舞。他们是东浩纪所谓的“另种的拟像”,指向他种资料库。所有对杀马特(土豪金亦同)的攻击都是从原创观点(中产阶级意识形态)出发,第二次创作是模仿,何况劣质模仿?然而,网络文化中评断复制品好坏的不是像不像原作,而是与资料库中的角色,设定和特定(如“萌”)要素有关,衡量好坏的是复制与资料库的距离而非与原创的距离。拟像好坏是由关联的资料库元素来保证的。假设没有既有的视觉系形象资料库,浓妆、尸妆、黑暗但闪亮、社会性别模糊元素,将毫无展示的效果,无法被指认到特定群体所参照的资料库。资料库并非现代性那种有本源存在的属性,而是网络不断生产,通过匿名、统计、文本累积与算法累积而成。杀马特风格,不是复制和原创的传承关系,受限于自己资讯空间,他们对既有的资料库部分搜寻运用后,创新加入日常生活可得之元素,番外篇大量涌进正文本。网络上的杀马特形象多半来自他们自己的创作与解释,他们增添他们所参照的资料库,于是成为另种的拟像,指向他们自己的资料库,他们的“江湖”。
展示(无限地编织作品)就是杀马特创造意义的全部。这也是为何文化研究的仪式抵抗在其中很难发现对应关系。能够辨识真正的朋克文化,是因为我们参照现代性某种完形,在西方已经发生过的设定及其叙事结构。同样的,对现代性的重要议题与理论生产,都有其参照的叙事结构来决定什么是真正的重要的“现代性”问题,是否“现代过”。
——摘自《“杀马特”中的现代性——关于城乡空间生产之社会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