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试图讲述的正是人类之外的生物如何创造了开辟新世界的可能性,更是体现了人类学向本体论和去人类中心化的趋势。他的课题涉及到对人类学和 “人类 ”的根本反思,以便我们能够学会“生态化 ”我们的伦理。作者的理论建立在符号学和语言学的基础上,同时,通过一种民族志的手段,深入考察厄瓜多尔的一个村落中的原住民,如何将他们自己与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上最茂密的森林中的各种“存在”联系起来的。作者在书中挑战了人类学的基本理论,即何为人类、人类又如何区别于其他非人类生物的设定。而这种分野,也让作者拥有了新的人类学研究工具。
★森林会思考吗?狗会做梦吗?
——动物、植物和森林具有自己的智慧和思维能力,并能够通过语言、符号和文化交流来表达和传递信息。一个有思维的森林不是一个隐喻,除了符号化的符号世界之外,它还教给读者其他种类的非符号化语境下的知识,开启了新的世界可能性,而不仅仅是世界观。它挑战了我们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观点,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更加开放和多元的视角,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和尊重自然界,更好地面对全球生态问题。
★超越人类之上的思考
——何为人类、人类又如何区别于其他非人类生物?无论我们是否认识到这一点,人类学工具都依赖于使我们与其他生命形式截然不同的能力。然而,当我们将人类学的注意力转向我们如何与其他生物相互关联时,这些工具——它们将我们与世界割裂开来的效果——就会崩溃。《森林如何思考》抓住了这个崩溃,并把它作为一个机会。思考并非只是人类所有,因此思考才会超越人类。
★进入森林的隐藏之域
——森林中存在种种超自然的领域,比如动物灵师的灵域,以及恶魔和死藤水的灵域等等,这些领域不能仅仅还原为自然,也不能还原为文化。它是一个位于“超越”它使之成为可能的人类领域之上的领域。
作者
爱德华多▪科恩(Eduardo Kohn),加拿大人类学家,麦吉尔大学人类学副教授,2014年美国文化人类学学会格雷戈里▪贝特森奖得主。他的最新项目 “树木的森林 ”建立在《森林如何思考》的基础上,论证了森林——这一高度“缺席”的非人类符号学的巨大网络的新兴产品——是一个真实的东西,而不仅仅是一个人类的抽象概念。
译者
毛竹,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比利时鲁汶大学访问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博士后,合作导师为叶秀山研究员。2016年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工作。研究领域为现象学和近代哲学,同时从事当代艺术研究和艺术评论。
导言: 鲁纳美洲豹人
苏马科火山脚下,我们在狩猎营地的茅草屋里安营扎寨准备睡觉,胡安尼库(Juanicu)警告我,“要仰面朝上睡觉! 如果美洲豹来了,看到你可以回头看他,他就不会打扰你。如果你面朝地下睡觉,他会认为你是‘aicha’(猎物;字面义,基丘亚语[Quichua]“肉”的意思),那他就会发动攻击”。胡安尼库的意思是, 如果美洲豹认为你是一个能够回头看身后的存在者——一个像他自己一样的自我,一个“你”(you)——那么他就会不管你。但如果他反过来把你当成了猎物——一个“它”(it)——那么你就很可能会变成一坨死肉。
其他种类的存在者如何看待我们,这一点非常重要。其他种类的存在者如何看待我们,会使事情产生变化。如果美洲豹也——以对我们至关重要的方式——表征(represent)我们,那么人类学就不能只是局限在探索来自不同社会的人如何表征他们自身。与其他种类的存在者的这种遭遇,迫使我们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看、表征,或许还有认识、甚至思考,这些都并不完全是只属于人类的事务。
接受这种认识,又将如何改变我们对社会、文化以及我们所寓居世界的理解? 它将如何改变人类学的方法、范围、实践和利害关系(stakes)?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那个超越人类之上的世界,我们有时会发现使我们觉得更舒服的事情只属于我们自己, 这将如何改变我们对人类学之对象——“人”——的理解?
美洲豹表征世界,这并不意味着它们表征世界的方式,必须跟我们表征世界的方式一样。这一点也改变了我们对人类的理解。在这个超越人类之上的领域里,我们曾经认为自己非常了解、曾经看起来很熟悉的过程(例如表征),突然开始变得陌生。
为了不变成“肉”,我们必须回应美洲豹的凝视。但在这次相遇中,我们并没有保持不变。我们成了某种新事物,或许是一种新的“我们(we)”,以某种方式与捕食者一致,捕食者视我们为捕食者,万幸的是没有视我们为死肉。胡安尼库所在的森林位于厄瓜多尔亚马逊河上游地区,这里是一个说基丘亚语的鲁纳人的村庄,叫做阿维拉(从临时扎寨地出发,我们经过整整一天的漫长徒步才到达这个村庄,那天晚上我们小心翼翼地仰面睡觉),这片森林常常遭遇这样的情况。这座森林里充满了鲁纳美洲豹人(runa puma),会变形的人类美洲豹,或者我称之为美洲豹人(were-jagua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