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学军的文字清澈、明亮,笔调温婉、高雅,她饶有节制而又相当传神地叙写出诸多发自心灵深处的美好感觉、体验和瑰丽的梦想。她把“女性散文”与儿童散文的写作特点加以有机的融合,让人感受到散文特殊的质感和色泽。《假装在长大》堪称中小学生阅读的美文,学习写作的范本。
在活跃于当下中国儿童文学创作领域的女作家中,江西作家彭学军无疑是非常有才华而且颇有成就的一位。她以其清澈明亮的文字、典雅温婉的叙述和至真至纯的童心,为小读者精心营造出了一片又一片盈盈的绿洲,把小读者引领至温柔幽远而又诗意盎然的精神殿堂。彭学军具有天生的散文气质,其出道以来创作的所有小说均具有散文化倾向。《假装在长大》是彭学军的散文作品之一,是青少年朋友们阅读学习的最佳范本。
窗外的女孩
可儿的游戏
桃花粉菊花黄
那些穿“艾格”的日子
红背带
约会校长的女孩
缤纷的天空
水是兔子变成的
瞬间长大
在小老鼠那儿等着你
三三、阿泉和小伯伯
小妹妹回来了吗
深情的老门槛
纸风铃 紫风铃
书院操场石阶
天大地大
写作与什么有关
窗外的女孩 老师走进教室,说:“上课。” “起立。”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叫“起立”的女孩不在第一排,不在第二排,不在第三排……也不在最后一排,干脆说吧,她根本就不在教室里。她站在窗外,只能站在窗外,因为她背上背着孩子,那是她最小的弟弟。弟弟可能不太舒服,哼哼唧唧的,这样女孩就不能坐在教室里上课了,要不会影响大家的。可是,女孩是班长呀,叫“起立”是班长的事,就像带弟弟是女孩的事一样。
老师和同学对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他们甚至没有朝窗外看一眼。师生行礼后坐下,老师开始上课,女孩把课本摊在窗台上听课。背上的孩子闹得厉害时,她走得离教室远点,轻轻颠着背上的孩子,嘴里哦哦地哄着,那神情像极了一个慈爱的母亲——尽管,女孩离做母亲的日子还十分的遥远。孩子安静了,她又赶紧趴在窗台上听课。只有等到孩子熟睡了,她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坐在教室里听课。
女孩叫阿莲,她背着弟弟上学那年是八岁。去学校要走五里路,阿莲非常瘦小,还不会走路的弟弟坠在她的背后,看上去那么庞大,那么沉重,像是一个硕大的果子挂在颤颤巍巍的小树上。可如果仅仅是这样,阿莲就算得上是幸福的了。
背着弟弟上学其实只是阿莲“抽空”做的事,她正经要做的事是管全家十口人的一日三餐和猪圈里的那头母猪。每天,月亮还没睡去的时候阿莲就起来做饭了,父母和哥哥姐姐们都要下地干活,他们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母猪怀上了小猪崽,不喂饱怎么行呢?对了,还有鸡,都是些很能下蛋的鸡呢……一通忙碌下来,人哦,猪哦,鸡哦,还有弟弟和阿莲自己,都吃饱了。然后,阿莲背上弟弟往学校赶。阿莲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时。
第一节课都快下了——每天都是这样,阿莲每天都迟到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等阿莲回去做好午饭,吃好,再赶到学校,下午的第一节课也上了一大半了。
这样,阿莲是不可能有时间写作业的,可她从不会拖欠作业,所有的作业,她都会在课间完成。后来,阿莲去了县里读高中,她是全校唯一不会做广播体操的学生,因为她从没做过广播体操,别人做广播体操的时间都让她用来写作业了。
阿莲每天迟到两次,用课问的时间写作业,背着弟弟常常站在窗外听课:还不要说家里有谁生病了,哥哥娶媳妇,姐姐出嫁,或是遇上做房子这样的大事,阿莲就得有几星期上不成学。在家里帮着干活……可阿莲是全班成绩最好的学生,每门功课都是第一。
全班第一算什么呢?阿莲不满足。县里举行数学竞赛,她想去,她想跟城里的孩子比比。去县城要坐车,要路费,钱很少,但在为全家人的生活精打细算的母亲看来却是很大一笔钱。
星期天,母亲挑了一些地里产的东西去镇上卖,阿莲背着弟弟一路跟着,嘴里嘟嘟哝哝地,只为能要到去县城的路费。过了石桥,穿过一片金黄的稻田,是一段蛇一般细长的山路。天很热,弟弟很重,阿莲又累又渴,她不再说什么,沉默而执拗地跟在母亲后面。终于,母亲停了下来,无奈地看着阿莲,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
阿莲拿着让母亲的汗水浸得湿漉漉的角票,眼泪汪汪地笑了——一直笑到了数学竞赛的成绩公布之后。她得了第二名。
村里所有的女孩到三年级就不再上学了,阿莲还想继续上学。上学很累,可又是那么快乐的事:当她学会了一个成语,背出了一首唐诗,写好了一篇作文,解出了一道应用题,她会在那一刻忘掉所有的辛劳,甚至,像是长在了她身上的弟弟也没有了分量,觉得自己如鸟儿一般的轻盈,小小的一颗心有了飞舞的感觉。
弟弟在阿莲的背上慢慢地长大了,可以满地跑了,然而,哥哥们的孩子又不断地出世,那些孩子一断奶就
“爬上”了阿莲的背……到初中毕业,阿莲背大了四个孩子,可这一点儿也没影响她成为全班唯一考取县一中的学生,然后成为镇上唯一的女大学生。
多年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再次见到了阿莲。 那时,她已经是一名果业专家了。
一个秋阳明丽的日子,我走进了阿莲的果园。橘子熟了,一嘟噜一嘟噜沉甸甸地垂在枝叶间,在一派清香中闪着诱人的光。我们坐在橘子树下,顺手摘了头顶上的橘子吃——现摘现吃,那味道超市买来的橘子自然是没法比的,何况是阿莲果园里的橘子呢?
“那是一片脐橙园,今年挂果不错,”阿莲指着远处的林子说,“那是真正的绿色脐橙,没有打过农药的。我找到了一种虫子,叫扑食螨,它是脐橙害虫的天敌。把这种益虫放进脐橙园,虫子吃虫子,又经济,又环保。”
我对果业十分无知,不知道这其实是阿莲一项十分轰动的发明,脑子里只童话地出现了害虫益虫双方短兵相接、狼烟四起、在果园里杀得血肉横飞的场面,最终,阿莲派出去的益虫所向无敌,一举歼灭了害虫。
益虫们挥舞着刀戟,嗷嗷地欢叫着向阿莲报喜,阿莲望着她得胜的“兵”开心地笑。这个时候,我看到的阿莲那么小,小成了背着弟弟站在窗外专注地听老师讲课的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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