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的头颅》
悬疑教父蔡骏中短篇杰作第一辑·凄美浪漫篇;
新版大容量,最新收入《荒村天堂》《寻宝记》。
《爱人的头颅》那一年,爱人被斩首,头颅悬于城门之上。那一夜,她斗胆取走爱人的头颅,悉心保存。自此两厢厮守,直到她风烛残年,她都在人海中盼望、寻找爱人在新世的踪影。又一年的元宵灯会,她似乎与自己思念一生的恋人重逢,然而,他,并不确定。千年疏忽而过,时光将前世爱人的头颅,又在她眼前重现,她,是否还认得他,英俊如初?
一段旷世爱情传奇,两个命中注定会再相遇的前世爱人,三生过后,令人肝肠寸断的永恒之爱,是否还会在时空的迷宫中绵延流转?
开篇令人后背发冷,结局直教人肝肠寸断!千年倏忽而过,你是否还认得,前世爱人英俊的头颅?
《爱人的头颅》二十一篇精彩短篇,开篇令人后背发冷,结局直教人肝肠寸断!
★悬疑教父蔡骏中短篇杰作第一辑·凄美浪漫篇;
★新版大容量,最新收入《荒村天堂》《寻宝记》;
★纸书内赠《爱人的头颅》全本共21篇朗读音频,扫码即听!
★开篇令人后背发冷,结局直教人肝肠寸断!
★千年倏忽而过,你是否还认得,前世爱人英俊的头颅?
★蔡骏实体书12年总销量突破1200万册。
后记
蔡骏创作大事年表
2000年
3月|登录“榕树下”网站,首次网络发表短篇小说《天宝大球场的陷落》;
4月|完成短篇小说《绑架》;
8月|《绑架》获“贝塔斯曼·人民文学”新人奖,感谢潘燕小姐、吉涵斌小姐;
12月|《绑架》发表于《当代》杂志12月号;
12月|网络爆发“女鬼病毒”,《病毒》的构思大致完成;
2001年
3月|完成首部长篇小说《病毒》,发布在“榕树下”,作为中文互联网首部“悬恐”小说引起强烈关注;
11月|完成第二部长篇小说《诅咒》,从此不再于网络首发作品,开始直接出版;
2002年
1月|中篇小说《飞翔》获“第三届榕树下原创文学大奖赛小说奖”;
4月|《病毒》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感谢张英先生与出版界前辈严平先生;
8月|韩日世界杯期间,完成第三部长篇小说《猫眼》;
9月|《诅咒》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11月|完成第四部长篇小说《神在看着你》;
11月|《猫眼》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感谢出版人花青老师;
2003年
1月|《神在看着你》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
4月|完成第五部长篇小说《夜半笛声》;《诅咒》电视改编权售出,感谢制片人张竹女士;
6月|首部中篇小说集《爱人的头颅》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感谢李异鸣先生;
6月|中文繁体版作品首次在台湾出版,《爱人的头颅》《天宝大球场的陷落》由台湾高谈文化出版公司出版;
8月|完成第六部长篇小说《幽灵客栈》,自认这是个人创作的最唯美的小说。《夜半笛声》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
12月|有幸结识《萌芽》杂志傅星老师。完成中篇小说《荒村》,人物欧阳小枝首度出场;
2004年
2月|应音乐人萨顶顶之邀,开始歌词创作;
3月|《幽灵客栈》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感谢李西闽先生、程永新先生。中篇小说《荒村》首发《萌芽》杂志4月号;
6月|完成第七部长篇小说《荒村公寓》;旧作《迷香》首发于《萌芽》杂志7月号;
9月|加入上海市作家协会;
10月|完成第八部长篇小说《地狱的第19层》,人物高玄首度出场。小说作品首次被搬上荧幕,根据《诅咒》改编的电视剧《魂断楼兰》播出,由宁静主演;
11月|《地狱的第19层》上半部发表于《萌芽》增刊;
11月|《荒村公寓》由接力出版社出版,感谢《萌芽》杂志社赵长天老师、接力出版社白冰老师、责编朱娟娟小姐;
12月|完成第九部长篇小说《玛格丽特的秘密》;
2005年
1月|《地狱的第19层》由接力出版社出版,创国内同类小说单本销售纪录,其电影改编权售出;
3月|《荒村公寓》电影改编权售出;《玛格丽特的秘密》在《萌芽》杂志开始连载;
4月|完成第十部长篇小说《荒村归来》;
7月|《荒村归来》由接力出版社出版;
9月|《地狱的第19层》《荒村公寓》由台湾时报文化出版公司出版;申请注册“蔡骏心理悬疑小说”商标;
11月|《荒村》电影改编权售出,感谢张备先生的帮助;
12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天机》的最初构思形成;
蔡骏,中国悬疑小说第一人,中国最受欢迎的悬疑小说家。
连续12年保持中国悬疑小说最高畅销纪录,实体书总销量突破1200万册,作品在全球拥有亿万华语读者,图书版权输出美国、欧洲、亚洲等国家和地区,多部作品被改编为电影与电视剧。代表作《天机》出版至今销量逾350万册,同名超级大电影即将开拍!
2011年,《谋杀似水年华》出版,开启中国社会派悬疑小说先河。《地狱变》《生死河》之后,推出刷新社会派悬疑标尺力作《偷窥一百二十天》,将引人入胜的悬念设计与对当下社会热点问题的深深拷问融于一炉,再次树立中国悬疑小说新高峰。被誉为中国悬疑教父。
爱人的头颅 1
恋猫记 11
芦苇荡 20
天宝大球场的陷落 36
食草狼 51
绑架 58
卷帘人 79
十个月亮 82
两个梦 89
拜占庭式的圆顶 93
黄包车夫与红头阿三 102
阿拉丁 112
杞人忧天 117
殉(《青铜三部曲》之一)127
祭(《青铜三部曲》之二)136
疫(《青铜三部曲》之三)150
肉香 164
一封家书 176
水雷 187
荒村天堂 203
寻宝记 230
蔡骏创作大事年表 263
现在是午时三刻,验明了正身,监斩官一声令下,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的人头已经落地,不是我趴到了地上,而是身体与头颅分了家,也就是说,我被砍了脑袋。
但奇怪的是,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死了,我能肯定的是,我的灵魂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窍,它实在太留恋我的肉体了,以至于赖在我的头颅中不肯走。还好,它没有留在我的胸口,否则我得用肺来思考了。
刽子手的大刀刚刚沾到我脖子的时候,我的确是在害怕得发抖,你们可千万不要笑我。从锋利的刀刃接触我到离开我,这中间不足半秒,可我的生命已经从量变到质变了。接下来,我发现自己处于一种自由落体的状态,我开始在空中旋转。在旋转中,我见到了自己的身体,这身体我是多么熟悉啊,而现在,它已经不再属于我了。而我的脖子的横剖面,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那里正不断地喷着血,溅了那忠厚老实的刽子手兄弟一身。我的四肢则在手舞足蹈,仿佛在跳舞,也像是在打拳踢腿。突然,我的嘴巴啃到了一块泥土,这真让人难过,我的头落地了,但以这种方式实在有失体面。我的头在地上弹了几下,直到位置正了为止,还好,现在我净剩下的这么一小截脖子端端正正地立在地面上,避免了我所深为担忧的上下颠倒或是滚来滚去被人当球踢的可怕局面。
再见了,我的身体,现在你正被他们拖走,运气好的话也许是去埋葬,运气不好的话只能是被喂狗了。身体离开了我的视野,剩下的只有我的一大摊血,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着,最终它们将渗入泥土,滋润那些可爱的小草。
正当我在地上思绪万千的时候,不知哪位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拎了起来。我不断地晃晃悠悠,仿佛是在空中飞,我只能看到那家伙的腰带。我想出口骂他,可我的声带一半留在了这儿,一半留在了我的身体上,输送气流的肺与气管也与我永别了,所以,我只能向他干瞪眼。
我被挂在了城门上,一根细细的绳子一端系着城垛,一端系着我的头发。在我的下巴下面几尺就是城门了。南来北往的人都要从我的头下面穿过,他们每个人都要注视我一番,当然,我也要注视他们一番。这些男男女女有的对我投来不屑一顾的目光;有的大吃一惊,然后摸摸自己的脖子,这种人多数是我的同类;也有的摇头叹息,以我为反面教材教育后人;还有一二文人墨客借机大发诗性,吟叹一番人生短暂;更有甚者,见到我就朝我吐唾沫,幸亏我被挂在高处,否则早就被唾沫淹没了。
太阳把我照得晕头转向,成群结队的苍蝇开始向我进攻,它们嗡嗡地扇着翅膀,可能是把我当成了一堆屎。更可怕的是,有几只恶心的蛆虫钻了进来,疯狂地啃噬着我的口腔和脑子。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也许这就是彻底腐烂的前兆。一想到我的脑袋即将变成一具臭气熏天的骷髅头,其间还住着一个不散的阴魂,我就为城市的环境卫生担忧。
漫长的一天即将过去,夕阳如血,也如同我的头颅。我发觉夕阳的确与现在的我类似,都是一个没有身体的圆球,只不过它挂在天上,我挂在城门上。
入夜以后,许多鬼魂在我的周围出没,他们似乎非常同情我,对我的悲惨遭遇表示同情。但我不想理会他们,我只有一个愿望—让我的灵魂快一些出窍吧。
我赶走了那些孤魂野鬼,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还是有感觉的,晚风吹过我的面颊,有一种彻骨的寒冷贯穿我的头颅深处。我不痛苦,真的,不痛苦。
但是,我突然又彻骨地痛苦了起来。
我想到了—她。
不知什么时候,一弯如钩的新月挂上了中天,高高的宫墙下,执戟的羽林郎们都困倦了,没注意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红墙碧瓦间闪了出来。
白色的影子在你们面前忽隐忽现,轻轻地穿越宵禁的街道,让人以为是神出鬼没的幽灵。她的脚步如丝绸飘落,轻得没有一点声音,你们只能听见夜的深处发出的回响。
现在能看到的是她的背影,白色的背影,在一片彻底的黑夜中特别显眼,可在宵禁的夜晚,她正被活着的人们遗忘。
还是背影,但可以靠近一些看,白色的素衣包裹着的是一个撩人的身体,那身体有着优美的曲线,完美无缺的起伏令它看去就像暗夜里的云。所以,你们很幸运,请把焦点从她细细的腰肢调整到她的头发,盘起的长发,静静地闪着光泽。但是,你们不能胡思乱想,因为这身体,永远只属于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
如果她允许,你们也许可以看到她的侧面,这样的话,就可以看清她的完美身材,那简直就不是人间所能有的。她终于来到了城门下,盯着那颗悬挂着的人头,她此刻依旧镇定自若,平静地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
城门下的那个年轻的卫兵已经熟睡了,也许他正梦到自己思念的女孩。而你们所看到的白衣女子轻轻地绕过卫兵,走上了城门。她来到高高的城垛边,整个城池和城中央巍峨庄严的宫殿都在眼前。你们顺着长长的城墙根看过来,可以看到她缓缓拉动吊着人头的绳子,直到把那颗人头捧在怀中。
我现在躺在她的怀中,从她的胸脯深处散发出一种强烈的诱人气味,渗入我冰冷的鼻孔。她的双手是那样温暖,紧紧地捧着我,可再也无法把我的皮肤温热。她用力地把我深深埋入她的怀抱,仿佛要把她的胸口当做埋葬我的墓地。我的脸深陷其中,什么都看不见,一片绝对的黑暗中,我突然发现眼前闪过一道亮光,亮得让人目眩,那是她的心,是的,我看见了她的心。
你们也许在为这场面而浑身发抖吧。这女子穿的一袭白衣其实是奔丧的孝服,已被那颗人头上残留的血渍沾染上了几点,宛若几朵绝美的花。她抱得那样紧,仿佛抱着她的生命。
月光下,你们终于可以看到她的脸,那是一张美得足以倾城倾国的脸,就像是来自古代壁画。也许你们每个人都有上前碰一碰她的愿望,她的脸将令你们永生难忘。但现在,她的脸有些苍白,毫无血色,可对有些人来说,这样反而显得更有诱惑力,这是一种凄惨到了极点的美。
血淋淋的头颅在她的怀中藏了很久,她渐渐地把人头向上移,移过她白皙的脖子,玲珑的下巴,胭脂般的红唇,直而细的鼻梁,两泓深潭似的眼睛,九节兰似的眉毛和云鬓缠绕的光滑额头。你们吃惊地发现,她大胆地与死人的头颅对视着,双手托着带血的人头下端。她一点都不害怕,平静地看着那颗人头。
那颗人头的表情相当安详,仿佛没有一丝痛苦,嘴角似乎还带有微笑,双眼一直睁开,好像在盯着她看。在月光下,你们如果有胆量看的话,可以看到这张瘦削的脸一片惨白,但也并非你们想象中那样可怕。
我允许你们看我的脸。
随着她双手的移动,我感到自己如一叶小舟,驶过了一层层起伏的波浪。她不哭,她面无表情,但我知道她悲伤到了极点,所以,她现在也美到了极点,她穿的一身守节的素衣更衬托了这种美。
我想让她知道我正看着她,就像现在她正看着我,我一切都明白,但我被迫沉默。
她的嘴唇真热啊。
你们不该偷窥到白衣女子吻了那颗人头。
没错,她的火热的嘴唇正与那死人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死人的嘴唇一片冰冷,这冰冷同时也刺穿了她的皮肤。可她毫不介意,好像那个人还活着,还是那个曾温暖了她的嘴唇的人,只不过现在他着凉了。他会在火热的红唇边苏醒的。会吗?
长吻持续了很久,最后女子的唇还是离开了他的,然后轻轻地对他耳语了几句。不许你们偷听。
“我们回家吧。”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出这句话。这声音与一个月前、一年前,甚至一百年前、一千年前一样,极富磁性,能吸引所有人的耳朵。她把我捧在怀里,走下了城门,年轻的卫兵依然在梦乡深处。她双手托着我,悄悄地出了城,在荒凉的野外穿行,不知走了多久,我仿佛看到了灯光。
你们继续跟着她。穿过荒原,有一大片漫山遍野人迹罕至的竹林。在竹林的深处,有一间草庐。她走进草庐,点亮了一盏油灯,朦胧闪烁的灯光使你们可以看到屋子里铺着几张草席,摆放着一个案几,还有一个盛满了热水的大木桶。
油灯下她的脸庞似乎有了几丝血色。她点燃了一束珍稀的天竺香料,很快屋子里弥漫开一种浓烈的香味,这香味很快就驱散了死人头颅的恶臭,从而也可以让你们的鼻子好过一些。然后她轻轻地把人头浸入水桶中,仔细地清洗,这对一个人头来说就等于是洗澡了。已凝结的血接触到热水又洇染了开来,水桶中变得一片殷红。
水,满世界的水浸满了我的头颅。这水冒着热气,从我脖子的切口直灌入我的口腔和脑中,水淹没了我的全部,淹没了我的灵魂。别以为我会在水中挣扎,事实是我的灵魂正快乐地在水中游泳。而那些可恶的蛆虫则不是被淹死就是被烫死了,它们的尸体从我的脖子下流了出去。我仅存的肉体和我的灵魂都在水中感到了无限的畅快,我们诞生于水,又回归于水,水是生命,我对此深信不疑。
你们在恐惧中发抖吧,看着她把人头洗完,再用布巾擦干。现在那人头干干净净的,两眼似乎炯炯有神,如果不是没有身体,也许你们还会以为那是一个生气勃勃的大活人呢。接着她又为他梳头。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把木梳,木梳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雕工极其精细。她梳得很仔细,虽然油灯如豆,但每一根头发都被梳得服服帖帖。过去她常为他梳头,通常是在沐浴之后,他长长的头发一直披散到腰际,梳头有时要持续一个时辰之久。她会温柔地分开他的头发,浴后的头发湿湿的,冒着热气,温顺地被她的木梳征服。这中间他们一言不发,两人都静静地享受着。在她为他梳完头后,他也会为她梳头,又是一个时辰。这些你们不必知道,你们现在只会感到为死人梳发的可怕,不会察觉到她的双手依旧那么温柔,一切都与过去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失去了身体,再也不能为她梳头了。
终于梳完了,她为他挽了一个流行的发髻,轻轻地把他放在案几上。接下来,她脱下自己那身沾上血污的白衣,变得一丝不挂。非礼勿视,如果你们还讲道德的话,请不要看了,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看着她光洁的身体在油灯下泛着一种奇特的红光,她仿佛变成了一团红色的火,在新换的一桶热水中浸泡着。她身上的这团火曾令我灼热地燃烧过,现在我再次被点燃。过了许久,她跨出了水桶,重又把我紧紧地抱在怀中,躺倒在草席上,她带着我入梦。在梦中,我们说话了。
当我重新看到这世界的时候,我能感到我的脸颊上有一种发烫的液体在滚动着,那是她的泪水。阳光透过竹叶和窗,闯进我的瞳孔中,我隐居的灵魂被它打动。
我被进行了全面的防腐处理:首先我的头颅内部的所有杂质都被清除了,只剩下口腔、鼻腔和脑子;然后我被浸泡在酒精与水银中,这两种液体渗透进我每一寸皮肤与组织;接着她又往我的脑袋里塞了许多不知名的香料与草药,这些东西有的是专门从遥远而神秘的国度运来的,有的则是她从深山老林中采集而来,总之这几十种珍稀材料按照一种几乎失传了的绝密配方,经她精心调制已成为世所罕有的防腐药,被安放在我头颅深处的每个角落。这一切都是她亲手完成的。最后,我脖子上那块碗大的疤被她用一张精致的铁皮包了起来,铁皮内侧还贴了一层金箔,以确保永不生锈。
从此以后,我变成了一个木乃伊。
我不知道木乃伊意味着什么,尤其像我这种阴魂不散的特殊情况。我的灵魂早就应该出窍了,可它也许将永远居住在我这个千年不化万年不朽的头颅中。别人是不是也与我一样?反正这种事一个人只能经历那么一次,至于是不是人们通常所以为的那样,那就只有像我这样的过来人才能知道了。可一旦人头落了地,又怎么才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呢?我该庆幸还是悲伤?我究竟算是英年早逝还是长生不老?我的思绪一片混乱,宛如一个躺在床上的瘫痪者,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剩下的只有敏锐的感觉和胡思乱想。
她来了,还是一身白衣,她捧着我走出草庐,带着我在竹林中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只可惜我连肺都没了,实在无法享受。竹林中充满了鸟鸣,迎面吹来湿润的风,我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尽管我已经没有心了。以后的生活也许就会这样度过,可她还年轻呢。我注视着她,突然心如刀绞。
在我木乃伊生涯的第一天,我的灵魂已泪流满面。
十年以后的一个正月十五,京城的元宵灯会,全城万人空巷。
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你们中的一个会看到一个三十岁的美丽少妇拎着一个盖着盖布的竹篮在看灯。她美得惊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成熟的魅力。她使你着迷,你不得不尾随在她身后,哪怕你是一个道德高尚的谦谦君子,都无法自已。人很多,站在后面的许多人都踮着脚,有的人把小孩举起放在头顶,你却看到那白衣少妇把竹篮高高地举过头顶。
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也许就是你,当然就算你是有心的也可以被原谅。竹篮被撞落到地上,你惊奇地发现,居然从竹篮里滚出了一颗年轻男子的人头,几乎把你吓昏过去。与此同时,人们都被吓坏了,女人们高声尖叫,孩子们一片啼哭,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甚至有人去报官。但你却壮着胆子躲起来偷看,只见少妇小心地捧起了人头,满脸关切地对人头说:“摔疼了没有?”语气温柔,就好像你的妻子对你说话一样。她轻轻地把人头放进了竹篮里,重新盖好,快步离开了这里,出城去了。你的好奇心使你继续勇敢地跟着她,走了很远,直至一片无边无际的莽莽竹林。古人说遇林莫入,你终于退缩了。
她带我去看了元宵灯会,她明白我活着的时候一直都很热衷于灯会。她小心翼翼地藏匿我,但还是给人们发现了。
我已经做了十年木乃伊,已经习惯了我的生活,虽然我宛如一个囚徒,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却反而更能沉浸于一种深入的思考中。我发觉我们每个人自诞生的那天起,就被判了无期徒刑,终生要被囚禁在肉体的枷锁中。肉体是灵魂的起源,同时也是灵魂的归宿,灵魂永远都无法挣脱肉体,就如鱼永远都无法离开水。虽然,我是个特例,但我的灵魂也无法离开我早已死亡了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