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与美国社会》系列丛书出版的主旨是为促进国内学界对美国宗教以及其他相关议题的研究。鉴于宗教在美国历史上和现实中的重要性,研究美国宗教对我们更全面地了解美国社会,具有重要的学术和实践意义。同样鉴于宗教在美国对外关系中的作用以及美国在当前国际关系中的地位,可以说宗教研究不仅是美国研究,而且是国际关系研究的知识性和学术性基础之一。作为中美关系中的历史性、经常性和情感性因素,宗教对中美关系研究也是不可忽视的议题。《宗教与美国社会》第14辑分为美国宗教、跨宗教对话、宗教与国际关系、宗教史等四个部分。
徐以骅,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宗教系哲学博士、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国际政治系主任、宗教与国际关系研究中心主任;上海高校智库复旦大学宗教与中国国家安全研究中心主任;兼任国家社科基金学科组评审专家、国家宗教事务局宗教工作专家库特聘专家、金陵协和神学院院董等职;上海市政协委员。研究方向包括宗教与国际关系、宗教与中国社会、中国基督教史、美国宗教等。创办并主编学术丛刊《宗教与美国社会》《基督教学术》(与张庆熊共同主编)、《宗教与当代国际关系论丛》以及《宗教与中国国家安全和对外战略论丛》。
本辑代序
◆宗教与美国2016年大选徐以骅()
美国宗教
◆宗教红利与社会融入——美国的移民问题探析黄平()
◆美国神圣土地的宪法保护张远和张千帆()
跨宗教对话
◆跨宗教对话与国际关系\[美\]托马斯·班科夫(Thomas Banchoff)著钮松译()
◆论佛教对伊斯兰教的影响\[匈\]伊格纳兹·戈德齐赫(Ignaz Goldziher)著邓皓琛译()
◆解放神学何为叶健辉()
◆《克莱瑞尔》中的宗教对话王传顺()
宗教与美国社会目录宗教与国际关系
◆伊斯兰朝觐与中国高铁“走出去”钮松张璇()
◆停滞的对话?——世界银行和宗教非政府组织之合作困境秦倩鲁莹()
◆二十国集团的多边反恐合作评述——基于宗教视角的分析章远()
◆右翼宗教团体、“日本会议”与安倍政府王盈()
宗教史
◆托克维尔的东方问题邓皓琛()
◆从东正教圣徒到民族英雄——希腊现代国家意识形成的一个范例陈莹雪()
◆圣体会与反宗教改革精神的形成和实践王印()
◆特权与自由——12世纪英格兰的犯罪教士问题周诗茵()
◆“盐湖城海鸥”:海伦·斯诺与中国70后的“集体记忆”马建标()
◆著(译)者简介()CONTENTS
宗教与美国2016年大选本文的主要内容以“特朗普当选与美国政教关系的走向”为题发表于《中国民族报》2017年2月14日第7版(宗教周刊·人文)徐以骅不笃信宗教者很难当选总统过去一直是美国政治的“传统观念”,在美国选举政治中确实存在着某种宗教天花板。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由于美国国内基督教福音派的复兴,宗教团体开始成为美国共和、民主两党竞相争取的政治资源,甚至使美国大选成了衡量总统候选人宗教虔诚度的“宗教测验”。
2016年美国大选的结果令美国和全世界的政治观察家大跌眼镜。唐纳德·特朗普这位三度结婚、炫富作派、宗教上远非虔诚,与罗马天主教教宗打嘴仗,且毫无从政经验的亿万富翁在与包括希拉里在内的政治高手的角逐中胜出,成为美国政治史上的“黑天鹅事件”。那么在本届大选中总统候选人在宗教上的预期角色是否以及为何被打破?本次大选后宗教和宗教团体对美国政治和外交将产生何种影响?这将是本文讨论的内容。
一、特朗普的宗教背景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都不是“基督教美国”的理想人选。1946年特朗普出生于一个基督教长老会家庭,年幼时曾先后去纽约皇后区牙买加的第一长老会教堂和曼哈顿下城的大理石教堂做礼拜,后者是北美历史最为悠久的教堂之一,当时在该堂牧会的是诺曼·文森特·皮尔这位全美著名的学者型牧师,其著述颇丰,最出名的是1952年出版的《正向思维的力量》一书,该书曾连续荣登《纽约时代杂志》畅销书榜达186周之久。
宗教与美国社会宗教与美国2016年大选皮尔牧师布道和著述的基调都简单明了,积极乐观,主张自我实现和个人成功,具有心灵鸡汤式的功效,可以说是美国战后经济繁荣和中产阶级不断增长的社会现实的宗教反映,但也因此而颇受争议,在神学上被批为皮相之见。虽然特朗普此后把皮尔牧师称为对他影响最大的人士之一,但他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显然更多来自此世而非彼岸,而其父的商界价值观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皮尔牧师“成功神学”的世俗版。当然,如有论者所言,特朗普不加掩饰的拜金主义、自尊自大和肆意妄为与皮尔牧师作为神学和社会温和派的风格相距甚远,而他对女性的态度则更像《花花公子》的创办人休·海夫纳而与皮尔牧师风马牛不相及了。
如果说皮尔牧师以及后来破产的洛杉矶水晶宫大教堂主任牧师罗伯特·舒勒博士等代表着“正向思维和自我实现式”的成功神学的一支,那么由那些主要来自三一广播网(TBN)的电视布道家们所代表的信心运动则是成功神学剑走偏锋的另一支。受五旬节派影响的信心运动认为信心具有创造事物的力量,因为人是按照神的形象造的,是具有耶稣那种神性的所谓小神,因此人们只要有信心并且勇敢宣告出来就能成功。强调“信仰疗法”和以自我为中心的信心运动与特朗普作为房地产大亨的生意经颇为契合。作为特朗普的宗教顾问,信心运动的主要人物保拉·怀特在本次大选中为特朗普拿下佛罗里达州出力甚多,后被邀请在特朗普总统就职典礼上做祷告。
事实上,特朗普在参选之初被认为是两党候选人中宗教性最弱的一位。据皮尤研究中心2016年1月的民意调查,受访者中认为特朗普宗教性很强或尚可的分别为5%和23%,而认为他宗教性很弱或完全阙如的则分别为22%和37%,这不仅低于共和党其他主要参选人如卡森、克鲁兹和卢比奥,也落后于民主党对手桑德斯和希拉里。此后特朗普为争取选票对宗教保守派频频示好并作出种种许诺,称“一旦获胜将成为美国基督徒多少年未有的最伟大代表”。那些为特朗普站台的福音派大佬们也纷纷出面为特朗普“洗白”,如著名福音派组织“爱家”的创始人杜布森2016年6月21日即特朗普在纽约基督教领袖特别会议上与数百位福音派领袖会面的3天后的一次访谈中说,特朗普此前不久便在保拉·怀特的引导下有了接受基督为其救主的个人重生经历,因此是一名“新生的基督徒”。不过杜布森也承认,特朗普其实并不懂福音派的语言,而另一些福音派人士则尖锐地批评说,上述会面并未表明特朗普在信仰上已获“重生”,倒是福音派在整体上接受了他甚至“臣服”于他。
二、宗教在本届大选中的作用
2016年大选的皮尤研究中心选后民调表明,尽管两党总统候选人都异于传统,但本次大选美国宗教团体的政治站队的基本格局仍维持不变。此种基本格局有以下几个特征:
第一,与冷战结束以来的历次大选一样,本次大选中白人福音派(或重生派基督徒)和白人天主教徒强烈支持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而西裔天主教徒、黑人新教徒、犹太人和宗教无归属者等民主党传统拥趸则支持希拉里。新教徒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总体支持率分别为58%对39%,其中白人基督教福音派(或重生派基督教)对两人的支持率分别为81%对16%;天主教徒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总体支持率分别为52%对45%;犹太人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支持率分别为24%对71%;宗教无归属者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支持率分别为26%对68%;其他宗教信徒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支持率分别为29%对62%;摩门教徒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支持率分别为25%对61%。然而,尽管此次大选中宗教选民的政治倾向总体不变,但与4年前奥巴马与罗姆尼的竞选相比,希拉里除在犹太人和摩门教徒那儿获得了更高的支持率(分别增加2%和5%)外,在其他所有宗教选民中的支持率都有所下降甚至是大幅下降(如在其他宗教信徒中下降12个百分点、在西裔天主教徒中下降8个百分点等)。也许4年前大选因摩门教徒罗姆尼参选而具有偶然性,但与8年前奥巴马与麦凯恩竞选时相比,在本次大选中希拉里在接受民调的所有宗教群体中的支持率全部下降(当年未统计摩门教徒对两党候选人的支持率,而2016年该民调未单独计算黑人新教徒的支持率)。
第二,后冷战时期美国大选的另一“规律”,就是美国选民的投票倾向通常并不取决于他们所属的宗教,而取决于他们对宗教的信仰程度。美国选民宗教虔诚度与其对共和、民主两党的总体支持率存在着某种反相关关系,这就是说,选民宗教虔诚度越高,他们越可能支持共和党候选人;选民的宗教虔诚度越低,他们越可能支持民主党候选人,而宗教虔诚度一般的便成了中间选民。在后冷战时期,共和党主打宗教牌,已成功地将自己打造成代表宗教利益的党,使信仰较虔诚的这部分选民成为其稳定票仓。在2016年大选中,每周至少一次参加宗教崇拜活动的选民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支持率分别是56%对40%;每月参加宗教崇拜活动的选民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支持率分别是49%对46%;每年偶尔几次参加宗教崇拜活动的选民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支持率分别是47%对48%;而从不参加宗教崇拜活动的选民对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支持率分别是31%对62%。当然就具体群体而言也有不少例外,如黑人新教团体和西裔天主教团体就具有压倒性地把他们的选票投给希拉里。
第三,作为占美国全体选民近1/4(2016年为23%,低于2012年的25%)的美国天主教徒再次被证明是近年来美国大选中最大的摇摆选民群体。从2000年以来的大选中美国天主教徒一直在两党之间摇摆不定,他们分别在2000年、2008年、2012年支持民主党,在2004年和本次选举中则支持共和党,并且除2000年外,获得多数天主教徒支持的政党最后都赢得了大选,因此成就了“得天主教者得天下”的说法。在2016年大选中,天主教徒对共和党的支持率从2012年大选的48%上升为52%,而对民主党的支持率则从2012年的50%下降为45%,使特朗普在天主教选民中的支持率比希拉里高出整整7个百分点,其中白人天主教徒对特朗普和希拉里两人的支持率分别为60%对37%,使特朗普在这个群体中的支持率比希拉里高出23个百分点;而西裔天主教徒对两人的支持率分别为26%对67%。虽然希拉里在西裔天主教徒中的支持率远高于特朗普,但与2012年相比仍下降了8个百分点。随着通常支持民主党的西裔天主教徒在美国天主教徒中比例的日益增高这一人口学趋势,天主教选民团体在美国总统政治中的摇摆性也将变得更为显著。
宗教议题并非2016年美国大选的主要议题,而美国宗教选民的投票倾向往往更取决于宗教以外的其他因素。但2016年美国大选是选民票与选举人票很不一致的一场选举。考虑到希拉里比特朗普多获近280万张选民票、宗教选民尤其是保守白人福音派和天主教徒对共和党候选人支持率比4年前全线上升,以及对民主党候选人支持率大幅下降等情况,宗教因素可以被解读为2016年大选中的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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