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萍、安可以及赵学而,这三个初婚、再婚、离异女人面对各自感情问题的实习、练习过程。在三段问题各不相同的感情都面临终结的时候,这几对男女才幡然醒悟:爱是比物质更牢靠的庇护,婚姻的圆满需要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他们在反省与总结中彻底看清爱与财的本质,重新学习感情中的分寸进退,并迎来了和平的幸福。
市面上已经出版的婚恋小说中,这是女主人公们首次扮演了探索者的角色,摒弃了人们对80后婚姻不够理性、不够成熟、不能负责的“有色”眼光,通过努力、实习与信仰,转正成真正能担当婚姻收获幸福的成功者。
今天,是婚活女花萍同学终结单身生涯的重大日子。花萍咨询了民政局精准的上班时间,早早把全部相关证件放进包包里,甚至连领证后跟安窦拥抱的姿势、要说的誓言都反复练习得滚瓜烂熟,她唯一忽略的就是天气,预报说晴,却是雷阵雨。
昨夜漫漫,花萍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就再也不成眠了,这失眠是兴奋的、快乐的、凯旋的,就像女骑手在草原套马大赛上排除万难套中一匹烈性长鬃马,又如驯兽师历尽千辛将一头猎豹调教得会钻火圈、踩单车,会说I ONLY LOVE YOU。是的,安窦就是那匹暴烈但风采出众的长鬃马,就是那头狡猾、顽劣却潜力无极限的猎豹,一个27岁的不婚主义者,一个玩心很重的熟龄正太,一个带出去很拉风的花样美男。
窗外,小区广场上的广场舞大妈们还没鸣锣收兵,白鸽般朗逸灵动的阳光已经探头探脑进屋,映得梳妆台前花萍的一张俏脸,格外明媚动人。花萍与安窦同岁,生日比他大六个月,可花萍坚决不能容忍安窦喊她姐,一声半声都不行,喊了立刻翻脸,她希望安窦永远比她大,大成她可以依赖的靠山。
本职是市文工团歌舞演员的花萍,兼职在文化宫做瑜伽教练,脸庞、身段与气质,都可媲美芭蕾四小天鹅。那些年少时我要成名的明星梦、台柱子梦也曾霸占着她所有的青春时光,随着腰伤、韧带伤的累积,随着年岁渐长红颜易衰,随着对生活的参悟和觉醒,那些梦幻之城已经不攻自破随风凋零了,取而代之的“我想有个家”的强烈欲望让花萍彻底从不食烟火的舞台下凡到了浓油酱赤的人间,以一个迟到者的心态要把从前失去的统统抓住,比如爱情,比如婚姻,所以,她成了一枚婚活女。
一个眼妆,花萍就画工笔侍女般化了一个小时,一个唇妆,花萍就换了三种口红,涂了又擦,擦了又涂。花萍抬头看看表,时间尚早,不急,再过两个小时,她和安窦往民政局一进一出,他们就是受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保护的合法夫妻了,他们就往彼此头顶戴了一顶婚姻桂冠(其实这形状怎么看都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他必须说爱她,每天晚上必须睡在她身旁,再有美女贱贱地腻上来,她大可一拐安窦脖子,英姿飒爽地开腔:“他是我的人了,赶紧滚,要不我安花氏掏出小红本本摔你一脸!”想到这儿,花萍乐了,这是她对那个小红本本最强烈的憧憬,至于结婚以后呢,怎么柴米油盐,怎么饮食男女,怎么风雨甘苦,她拿出一把锁把这些问题统统“咔嚓”一锁,留待婚后再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任老妈在卧室门外催了几次,花萍依然不紧不慢对镜精心打扮,添一分则浓减一分则淡的清新日妆,神采飞扬的梨花头,勾勒出完好身段的米色羊绒套裙,肩上随意围着玫红银丝的爱马仕丝巾、脚上一双镶满七彩宝石的坡跟小船鞋,花萍上下左右端详,终于满意地点点头,给自己打了一百分,今天民政局里来领证的新娘之花肯定非她莫属了。
花萍起身,向门口走去,突然顿足,急匆匆折转回来,在堆满衣物配饰的床头好一阵摸索,翻出一个新生儿软枕头,小心翼翼塞进腹部,系好,对镜照了又照,确认毫无破绽,这才飞出卧室,在餐桌上扫了包牛奶,头也不回冲爸妈打招呼:“爸,妈,我再不出门就晚了,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哈,中午饭你们可别做,我请客,不,安窦请客。”
花萍妈抓起两只豆沙包追出门,可花萍已经一溜烟跑下楼梯,花萍妈冲餐桌旁看报纸的花萍爸无可奈何摇摇头:“真没见过咱家丫头这么恨嫁的,今天不过是去扯个证,她就跟上花轿般张罗了大半夜捎带一早上,这个小没良心的,她就这么急着从这个家飞出去啊!”
花萍爸放下报纸摘下花镜,化解老伴心中块垒:“粥都凉了,要不我给你热热?别总想着咱把养了二十七年的宝贝丫头拱手送给了安窦,安窦父母不也是把养了二十七年的宝贝儿子拱手送给了花萍?将心比心,放心吧,咱不是少了个女儿,而是多了半子,这么一算,咱挺划算的。好啦好啦,赶紧吃,吃完再核对一遍女方宾客名单,今天上午就得去送喜帖,不然怕是来不及了。”说完,花萍爸在自己肚子上比画了个半圆,言外之意是怕花萍一天大似一天的肚子等不及。
花萍妈端起粥锅去热粥,补上一句:“要不是花萍闯下这没后悔药补救的祸端,我绝不同意她嫁给安窦,我都托人打听了,安窦那小子是帅,可工作上没个正形,一年能换三份工作,以前谈恋爱时还有女人为他寻死觅活的,生活作风能正派到哪儿去?咱花萍人才、工作、品行都是百里挑一,嫁他亏大了!”
花萍爸冲花萍妈的背影皱皱眉:“小心花萍听见又不高兴了,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咱就一切向前看吧。”
这时,身在出租车上的花萍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她不知道爸妈正在家里念叨她,她只知道,如果一向反对她跟安窦在一起的爸妈此刻得知她是假怀孕,会坐火箭来追捕她,把她剃光了头发锁家里,让安窦这一篇儿彻底翻过去!如果不婚男安窦此刻得知她是假怀孕,会坐火箭逃离民政局,躲流感一样躲着她,继续做他的花花大少,得过且过得乐且乐。而她只能把这只羽绒婴儿枕撕碎一口吞了,要么被噎死,要么继续当她的婚活女,独自去餐厅吃饭要忍受“拼桌”的不公平待遇,在办公室动辄拉下脸色就被人窃窃私语是“老姑婆脾气”!亲朋长辈见面俱是复读机般重复,什么时候吃你喜糖?未来老公是做哪行的?有一次,团里一个花心男演员玩短信偷情,老婆大人跑到公司里清查谁是短信署名“寂寞玫瑰”,这悍妇拦住花萍去路不依不饶盘问,花萍掐腰呛回去,让她拿出证据来。她中气十足,单身女人个个看起来都像随时会诱拐良家已婚男!花萍虽然知道跟这种怨妇一般见识是愚蠢的,但还是无法屏蔽掉这种不公平待遇对她的严重打击,到家抱着枕头哭了个稀里哗啦,自此醒悟,爱情不会像馅饼从天而降砸到你面前,爱情没等来反倒等来一鼻子灰一肚子心酸,趁早做个主动出击的猎爱女!
想到这儿,花萍给安窦打去电话,那懒虫还在赖床,她只得给未来大姑姐安可打电话,安可拍胸脯保证半个小时后安窦会准时出现在民政局大门口。
民政局门口,安窦竖着外套领子,拱肩缩背,睡印子还没完全从脸上消退,一脸的别扭,像是谁欠了他两百块钱,衣裤鞋子依旧是昨天见面时那一套皱巴巴的,相比一旁的新人们,有捧着玫瑰的,有录像的,还有带亲友团观礼助阵的,他们倒像是来把大红本本(结婚证)换成暗红本本(离婚证)的。
安窦手插裤兜,瞟了一眼花萍,淡淡一句:“不就是来领个证,又不是举行结婚典礼,你干吗穿恨天高,宝宝能受得了么?”
花萍吐吐舌头,心想,安窦眼睛可真毒,差一点就穿帮,嘴上辩道:“今天这么隆重喜庆的日子,我当然要盛装以表重视了,快走,不然一会儿又得排队了。”
安窦不紧不慢跟着,嘴里还在嘟哝:“不就是领个证嘛,请事假、扣工资还得搭上一场难能可贵的懒觉,你非要大清早抢这头彩,难道下午领证我儿子就会从你肚子里跳出来?”
花萍取号排队,回头笑问:“如果宝宝真从我肚子里跳出来,你还会娶我吗?”
安窦难得的一脸正色:“乖,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传说中的四不男人——不承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在我能对女人负责之前我必须先学会对自己负责,我两年换五份工作,房是借住父母家,如果你能等到我35岁公司上市,我会给你一场世纪婚礼,然后我40岁退休,我们周游世界,可你现在突然有了宝宝,我爹妈都把刀架我脖子上了,在做杀人凶手和落魄新郎之间,你觉得我何去何从?我不是咒你跟宝宝哈,如果这一切只是浮云,我还是希望跟你谈风花雪月的恋爱,远离那个麻烦琐碎的婚姻,我们做一辈子的恩爱情侣好不好?”
花萍甩开安窦的手,沉着脸答:“不好!你见过有人发50年的高烧么?爱情就是一场高烧,我要在你退烧之前让你转为永远也好不了的慢性支气管炎(妻管严)!”
花萍本想着木已成舟,如果安窦能说出即便没有宝宝也会娶她的滚烫之言,她当即就会掏出小枕头扔垃圾箱去,提前让他“解套”,可他依旧死性不改,玩世不恭,那她就只能把小枕头揣踏实了,等领完证等安窦成了她的人,再揭晓谜底不迟。
排队,核对证件,工作人员例行问询,填表,花萍恨嫁心似箭,大有建国立都甲天下之成就感。安窦磨磨唧唧神思恍惚,认定自己即将悲催地沦为一匹上了笼套订了铁掌的役马,累死累活拉着婚姻这盘磨,死而后已。
仔细认真审核完所有手续,工作人员抬起钢印正要盖下去,花萍将准备好的两包高级糖果双手奉上,身后传来一声霹雳:“印下留人!安窦是个大骗子,他有老婆有孩子!”
工作人员的手悬在半空,定格,一动也不敢动。
花萍石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