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时,我们才会和自己对话
孤独≠寂寞
“孤独”是自得其乐的独处,是自成体系的完整。就像一个小女孩在嘈杂的房间的一角静静地折纸、画画、凝视着鱼缸中的小鱼,心无杂念,旁若无人,那是一种将散轶于外部事物之中的眼光引回内心世界的专心致志,那是一份心境和平的自给自足、清明安和而无所外求的精神圆融。而“寂寞”是无可慰藉的空虚,是急于冲破的樊笼,深陷其中的人往往不知道做什么好,做什么都沉浸不进去,都打不起精神,都不快乐;任何一件东西、每一个人都难以激发起自己对于生活拥抱欢呼的热情;翻了一圈电话本,数百个名字里却找不到一个真正想说话的人;电视频道换了又换,却都显得那么枯燥乏味;想痛哭流涕,想声嘶力竭地大喊,想在暴雨里狂奔,来驱赶压迫着自己的精神低迷……那是一种无所适从的“自厌”,那是自我心灵之火熄灭时的憔悴沮丧。
“孤独”是由自我思想的丰富性而带来的对独处的近乎贪婪的偏好与享受,那是一种对自我充实饱满的精神生活的不紧不慢的消化、悠然自得的回味,娴静而从容。而“寂寞”是由自我内心的荒凉、思想的贫乏而引起的对独处的恐慌,精神的空洞使我们直觉到生命的虚无,情感的真空使我们怀疑自我的存在,那是一种灵魂中空的干瘪,是绚烂的烟花在高空瞬间绽放、又坠回广漠低沉的黑暗中的无望,焦灼却疲乏。
“孤独”源于精神的自由自在,即使身处闹市、被人群包围,也依旧如急流中的一块浮木、沙漠中的一位托钵僧,穿行人世,心无纤尘。当你沉入自我并享受孤独时,人群在你眼中自动隐退,因为喧嚣业已从你心中淡退,或者说,你业已从喧嚣中淡退。而“寂寞”是一种病,源于心灵的饥饿、精神的营养不良,它需要用人群与喧闹来治疗,像病人一样需要身边常有人陪伴,它需要用迎来送往来遗忘内心的狂躁不安。
孤独:自然界最古老的真相
孤独不是一种姿态,而是一层心境。“重要的不是离群索居,而是独立思想”。不必去刻意寻找一个偏僻的角落,从而隐居于孤寂之中。孤独本就是自我心灵的诗意栖居,环境固然有一定的激发效果,却不起决定性的作用。孤独是在闹市中“心远地自偏”的出离。
孤独很多时候的表现形式是沉默,但沉默不足以代表孤独,孤独与任何可见可闻的形式无关。有些年轻人用抽烟来制造烟雾包裹中的寂寥,或者借酒来玩弄氤氲醉意中的寂寞,或者走颓废路线来表露自己与众不同的独特,这是一种摆酷,或是一种造作,那只是对想象中的孤独的描摹,是流于表面的装扮,是看似冷寂的面具之下一颗急欲引人注意的虚荣心在作祟,而不是真正的孤独者的风范。孤独源于思想的充沛饱满,是思想自发的精神流浪。
孤独不是人类刻意的自我培养、自我要求、自我改造,不是人类文明的产物,而是自然最古老的真相,是万物最原始的本来面目。人在离开母体之后,一直是孤独的,我们的皮肤隔开了我们与外界,我们孤单地蜷缩在自我的皮囊之中。传说中神是孤独的,正因为如此,他造出了人来和自己做伴;真理是孤独的,正因为如此,能与之亲近的人永远只是极少数。我们所居住的这个热闹的地球是孤独的,在广袤的宇宙中,它不过是一个孤独的蓝色的小点,淹没在无边的静默之中。
孤独不可耻
社交往往有两种类型:要么是利益驱动下的人脉构建,要么是一群寂寞者的相互取暖。若社交出于功利,则难免逢场作戏,大家都戴着“面具”,嬉笑怒骂无外乎作秀,旨在互为工具、相互利用,这样的交往自然不会有纯净之清气,只充斥着烟火之浊流。若社交出于寂寞,则往往流于肤浅而难以深入人心,因为寂寞者的群体仍逃不出寂寞,寂寞的叠加只是令寂寞更加走投无路,就像无聊重复一万遍,终究还是无聊。
当然,对生活于社会中的人而言,社交在所难免,而且不可否认,它自有其意义,如果我们行之得当,社交确实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我们想要的东西,比如人脉、人气、机会……这些东西是有用的,所以是有价值的。但是,即使如此,与情深义重的友谊相比,与心心相印的爱情相比,它仍然只能算是一种廉价的交往,或者说,就像我的一个朋友所说的“任何一种关系,只要能被标价,不论小数点之前标了多少个‘0’,它都不可能是珍贵的”。真正美好的交往,都是发自内心的赤诚,是金钱无力收买的。哪一天,如果连我们的“心”也有了价格,即使价格高昂,那么不是我们的“心”值钱了,而是我们把“心”糟蹋了。
与“寂寞”相比,“孤独”是一种更高贵更优美的状态,人需要“孤独”,独处时自我的“真实”能还给我们精神的自由。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祖先前辈们讲究“慎独”:从人群中抽身而出,从喧哗中隐匿,返回独对天地、独对真实之自我的存在。我们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或是在忙于应对本能的吃喝拉撒睡,或是在应接不暇地做着杂七杂八的事,接触着亲疏不一、形形色色的人,我们应当给自己更多独处的时间,为的是卸下“面具”,自如生活,如我所是——本色、自在、真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