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又是一个秋天,又是一个黄昏,我又一次来到河边的这块庄稼地里,和芝麻、辣椒、茄子、丝瓜们待在一起,度过一段安静的时光。天气渐凉,几丝微风轻拂万物。芝麻们整整齐齐排列在那里,极具淑女气质。茄子、辣椒已现秋色,甘蔗们风华正茂。丝瓜架上,藤藤相缠、叶叶相叠成一块厚厚的绿墙,一朵接一朵的丝瓜花,次第点缀其间,依旧明晃晃地泛着这个季节特有的素朴和静谧之光。无数的鸟儿秋虫在此喧闹着。一位农人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在一块石头上敲敲锄头上的泥巴,她的表情和植物们一样安静素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如此的安静和朴素。
这些年来,我每天以一贯悠闲的姿态过着一种慢 生活。我慢下了脚步,放下了诸多人事上的烦扰,把思绪尽量调节到接近大自然的频道,进入它们的世界,去感悟一棵树、一朵花,甚至一滴露珠,去捕捉它们的一颦一笑、一动一静,然后把这些细微的感受一一记录下来,这样的过程,我的心是平静喜悦的。
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天,我爬上云阳山,在踏入寺庙的那一瞬间,我怔住了。只见光线幽幽的庙里,一位年轻清秀的尼姑坐在右边的案几旁,正专心致志地抄写着什么。外面层层叠叠的雨声很温暖地包裹着整座庙宇,屋内静谧幽幽的光线也让人容易入心看书。在这样的氛围中,时间、空间都不复存在,就连那菩萨及怒目的金刚也不复存在了,眼前有的只是这专心致志。多么熟悉的场景,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生,这不正是我内心渴慕的吗?
很多年后,我终于明白,我内心渴慕的生活,不过是让一颗迷惘的心回归平静、安宁,从而获得深层次的喜悦。在红尘中我找到了这种方法,那便是在自然中生活,以写作的方式修行。人生,最幸福的事,是遵循内心的需要而活着。暇满人生极难得,既得能办人生利。在满足基本的生活需要外,我便不愿再把时间浪费在名利的贪欲上,而只愿把这难得的时光花在心灵的修行上,孤独美好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愿意在每个早晨,微笑着迎接每一缕晨光,感受微风、阳光、花草、雨露,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心跳和脉搏。大自然四季分明,在不动声色地轮回。
万物美好,四时有序。早春的院子里,那株红梅早早绽放了,一树彤云,一树流霞。然而,它并不张扬,疏影横斜,含蓄典雅,像一位古典女子,娉娉婷婷,举手抬足间,自有无限风情;旁边的两棵木莲树,满树大朵大朵的白花,如遗世独立的北方佳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那笑也是超凡脱俗的。夏日的午后,院子里非常安静,唯有蝉儿恣意拉长了它的声调,高高低低,远远近近,此起彼伏,间有几声鸟鸣,像一场盛大的合唱,充斥天地间;风从远处呼呼而来,有力地拉扯着树枝,树叶唰唰齐响,风过后,天和地都静了,偶尔有一两片树叶悄悄落下,鸟鸣声又真真切切地响起。初秋的黄昏,我坐在林子里的石凳上,想听虫鸣。确切地说,想听蟋蟀的叫声,领略声音里诸多的乡愁和季节的况味。然而,我没有听到,满院子都是鸟鸣,掩盖了那诗人的清幽之吟;我朝林子里走过来时,远远地就听到了这一带的鸟鸣,此起彼伏,金属般的声音,不断划过琴键;初秋的底子里,是热闹的。草木枯黄的冬天,山茶花次第待放,娇小的身躯上,一朵一朵碗口大的山茶花,紧密地排列在树枝上;花色鲜红,红得深不可测,在萧索的冬天里,有种夺人心魄的美。
这些美丽的景象,有的我及时记录下来了;有的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只得放弃;有的要等好久,它还会回来一篇文章的本来面目,早已在那里,一直在那里,只有当你的心清净到一定程度,才能渐渐接近它。如今,在又一个桂花飘香的日子里,我整理、重读这些文字时,我知道哪些文章面目清新,哪些模糊,哪些走样文字反映了我内心的浮躁或清净。这些文字,并不做修改,保持原汁原味,只为真实地向读者展示一位修行者在回归心灵之乡时或深或浅的足迹。
日子就这样平静安宁地一寸寸走过,十年,二十年,更多的岁月,对我来说,是对光阴最好的交代。我仿佛看到几十年后的自己,还在以现在的方式生活着,在宁静的感悟和书写中享受时光的柔软美好,虽然容颜渐渐老去,但一颗心在一步一步走向更宁静深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