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唐诗人的里程
胡 平
在21世纪文学之星评选中,我读到唐诗人的书稿《文学的内面》,很是欣慰。这将是他文学道路上出版的第一部理论评论集,对于他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标志着一段里程的结束和新的里程的开始。人生第一部作品问世,无论如何都是重要的,像初恋一样重要。
转眼22年了,22年前,我也在《21世纪文学之星》出版了我的第一部理论著作《叙事文学感染力研究》,以至于,现在我出席这套丛书的评委会会议,还常会听到高洪波、雷达、崔道怡、张守仁等老评委说起我当年的入选,其中,雷达先生当年是亲自为我作序的。我怎么能不感谢这套丛书和丛书的评委会呢?我相信,20多年来,入选丛书的每位作者,至今都还辛勤耕耘在文坛上,因为他们既然是21世纪文学之星,就不能辜负这个称号。只是,当年我已43岁,而现在的唐诗人只有28岁,这个差距说明了中国的文学人才日益年轻化,时代不断进步。
近年来,理论评论著作在丛书中的入选率明显上升,一方面说明越来越多青年批评家把入选丛书视为正途,另一方面也说明高等院校培养出的文学理论人才质量不断提高。此届行超、汪雨萌两人的著作,也具有不相上下的水准,因此同时入选。这个阵容也预示着文学理论批评队伍的空前强盛。
的确需要刮目相看今日28岁的文学才俊。阅读书稿,仅从唐诗人文章中引用的前人论述,也可以看出作者在专业上的涉猎面和探究深度,这正是现在一位博士生的视野。正如介绍所说,文集论及了文学的叙事伦理或阅读伦理,如关于现代性、先锋性与恶的关系,以及中国当代先锋小说叙事中的恶魔性特征论述,包括如何理解现代叙述中的恶性趣味。文集最大的亮点,是关注当代小说如何书写黑暗、鞭挞罪恶等美学伦理问题,钻研人心、灵魂,是深入文学作品内部的研究。的确,这些都是过去少有人谈及的文学伦理问题,表现了作者的独辟蹊径和独创性。
我始终认为,文学批评家最好从文学理论家做起,首先从理论上进入,争取形成自己独到的研究领域和格局,以及对文学的成体系的见解,这对将来从事文学批评具有必要和异常重要的深远意义。因为文学批评终究是要建立在一定文学理论的基础上,是理论的实践之一。文学批评派系林立,各有所长,术有专攻,一位批评家不可能真正博采众长,因为其中一些理论不仅是彼此消解的,而且可能一开始就是从哲学观念上互相冲突的。我们见过那种万金油式的评论者,他们善于套用很不相同的学术理念解释不同的文学现象,采用实用主义的态度,表面花哨,却很能发表真知灼见,这是由于自己从未进行真正深入的理性思考的缘故。一个有前途的评论家,不应该仅仅满足于评价作品,而应该始终处于独立的理论探索中。正是在这点上,我欣赏唐诗人的路数,他已经确立了自己的开掘面,在这个工作面上他可能把别人落在后面。当然,这不妨碍他对文学进行多方位观照,因为文学现象终比文学理论复杂。
我也欣赏唐诗人的批评实践。在文集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并未一味沉溺于形而上的思考,没有以论理丰富自娱,而是时刻关注着当代文学创作的发展,经常发表评论文章,验证和发育自己的学术观点,阐释文学现实,进入了理论与评论相辅相成的良好态势。他不仅读当代文学,也读当前文学,文集里述评的迟子建《群山之巅》、东西《篡改的命》、张悦然《茧》等,都可以说是很晚近的文坛作品。这与某些平时不看当前文本,阅读面还限于八十年代创作,却可以对当代文学发表宏观阔论的学院派评论家形成对比。当然,不能要求所有当代文学研究者每年花大量时间跟踪创作进程,仅仅研究八十年代创作,或十七年创作,只要研究出成就,也可以成为大家。但作为中国作家协会设立的21世纪文学之星项目,的确更应该鼓励和支持唐诗人这批新秀的志趣和方向。因为协会批评更多为现场批评,紧密跟踪当前创作的最新发展,常以第一时间评价最新发表并引出影响的作品,及时探讨文学形势的新变化及走向,力求准确阐释具体作品的复杂内涵,以及具体文艺现象的内在根据,并将具体作品放在当前文学创作总体发展水平的格局里加以衡量,对文学作品、文学现象给予学理性的深入分析,判断其创新价值。唐诗人显然具备这些方面的难得素质。另外两位入选者也是如此。
我祝愿唐诗人在他的里程碑下稍作歇息,开始新的遥远的路程,走得坚实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