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公安文学精品文库（1949-2019）中篇小说卷四_全国公安文联_9787501460182

本卷共收录2012年至2016年发表的中篇小说8篇，即王松的《空门》、陈世旭的《一看就是个新警察》、易清华的《我的警察兄弟》、少一的《派出所长》、周建新的《麻辣烫》、揪立的《第九件警情》、张弛的《掘地》、赵大河的《把黑豆留下》，其中周建新的《麻辣烫》和赵大河的《把黑豆留下》曾获第十三届金盾文学奖。

王松
    清一道长已记不清楚，在这四年里，这是第多少次走在这条青石板铺就的山路上了。山路很窄，只有一尺多宽，两边是丛生的杂草。清一道长每一次沿着这条小路从山上下来，心里都会想，也许这一次下山，就不用再回去了。尽管清一道长觉得这样下山很冒险，但是，他知道，自已还是要下来的。清一道长不想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清一道长是在三年前为自己定下这条规矩的，如果来找自己看病的患者是老弱，或行走不便，就不要再上山来，可以只在山下孟桃的竹棚里等候，由孟桃给山上的青云观打电话，这样他下山就是了。清一道长之所以定下这样一条规矩，是因为三年前曾出过一次事。那是一个初春的下午，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山路湿滑。当时山下的一个老人让家人搀扶着上山来找清一道长。这老人的腿上长了一个痈，很长时间不痊愈，所以想让清一道长给看一看。但这老人腿脚不便，沿小路走到山腰上竟一下滑倒了，幸好家人一把拽住才没有滚落到山下去，可是腿上的痈包却摔破了，流出很多脓血。那一次，清一道长知道了这件事很内疚。他觉得事情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来青云观上门求医的人，自然都是病人，而病人行动一般都是不便的，尤其危重病人，沿这样一条小路上山，其艰难程度更是可想而知。清一道长虽然被独秀峰下的人们尊称为道长，却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于是，年轻的清一道长想，倘若山下的人因为上山来求医，反而在山路上出了危险，这就应该是自己的罪过了。于是，也就从那一次，他便立下这样的规矩，今后举凡行动不便的患者，可以不必上山，只要在山脚下的竹棚等候，让孟桃给山上打电话就是了。但是，山下的人们却很少惊动清一道长，只要能上山的患者，还是尽量到山上来。
    在这个上午，清一道长来到山下的竹棚时已经走得通身是汗。孟桃已等在竹棚外面。她看到，清一道长，清秀的脸上微微一红就迎过来，随手将一条洁净的毛巾递给他。清一道长微微笑了一下，从青衫的衣兜里押出一条粗布帕子揩了一下额头的汗。
    孟桃又问，口渴吗?先喝碗水吧。
    清一道长摇摇头说，不渴。
    但孟桃还是转身去竹棚门口的木桌上斟了一盏茶。
    清一道长每当看到孟桃，心里总会隐隐地生出一些愧疚。清一道长当然明白孟桃对自己的心思，但清一道长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思。清一道长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香炉里的灰烬，风一吹就会消散，已经缥缈得没有任何实质和温度了。孟桃曾对清一道长说过，她在四年前，OO次见到他时，心就微微动了一下，但她那时知道，自己还不是OO的女人，所以没有资格对一个男人动心。当时清一道长刚刚来到独秀峰上的青云观。那时候，青云观里只有一个老道长，已经九十多岁，虽然每天仍在三清殿里守护着青灯黄卷，却已无力再照顾自己，平时只靠山下的信众轮流来山上接济侍奉。清一道长是在一个清爽的秋天来到青云观的。年轻的清一道长的到来，也为山顶的青云观带来了一些朝气。他先用了几天时间，将青云观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然后又将老道长安顿在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东厢房。这时老道长由于哮喘，喉咙里像风箱一样呼呼作响，已气促得说不出话来。清一道长从自己的粗布裕链里取出一块黑色的石片，将老道长的前襟解开，用石片沿喉咙一直向下轻轻地刮按。据当时在一旁看到的人说，清一道长只这样刮按了一个时辰，老道长急促的哮喘就一点一点平息下去。接下来的几天，清一道长又用这块黑色的石片早晚各一次为老道长刮按前胸，又刮按后背，老道长渐渐地就可以开口说话了。也就是从这一次起，山下的人们知道了清一道长不仅懂医术，而且还有一块神奇的可以治病的石头。后来据清一道长说，他的这块黑色的石片叫砭石。清一道长为人们讲解，用砭石治病自古就有，这种医术称为砭术，是中医的六大医术之一。用砭石刮按身体，可以固本培元、安神静息、调理气血、疏通经络，所以，砭术是可以医治百病的。这以后，老道长的气色也的确一天天好起来，因此人们对清一道长的话深信不疑。
    孟桃也就是在这时来山上找清一道长的。那是一个上午，山顶还飘着一层薄雾。孟桃走进青云观时，清一道长正在扫院子。清一道长扫院子就像写字一样，每一下都重按轻提，一下一下很有条理。清一道长抬起头，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走进山门，就冲她笑了一下，然后问，你有什么事吗。孟桃稍稍踟蹰了一下，走到近前说，我……想让道长……给看一看病。清一道长很认真地看看孟桃问，你感觉哪里不好?孟桃的脸一下红起来，朝身边看了一下。清一道长立刻明白了，放下手里的扫帚带孟桃来到西厢房。西厢房是清一道长歇憩的地方，屋里很洁净，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板床，靠窗有一个木桌，墙边还有一只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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