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稿是依据我国著名国学经典《孟子》为依据而写作完成的通俗类孟子人物传记,作者采用小说的手笔,轻松幽默的语言,从孟子出生写到孟子去世,讲述了孟子成长成才、游说列国,参与战国变局的故事,本书稿全面展示了亚圣孟子鲜明的性格特点,展现了一个全面、饱满、立体的孟子。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孟子咄咄逼人地问道。 景丑小心翼翼地说:“俗话说,君主召唤,不等车马驾好便走, 一刻也不能让君主久等。可您呢,本来准备朝见大王的,大王一
召见,您反而不去了。这是不是不太礼貌?”
孟子却反问道:“凭什么齐王召见我,我就要见他?” 景丑正欲解释,孟子却打断他,说:“你要明白,天下最尊贵的不只是爵位,还有年龄和道德。在朝廷,论爵位;在乡里, 论年龄;至于辅佐君主,治理百姓,自然以道德为上。所以,这 件事情,不是我无礼,而是齐王没分寸,他怎么能仗着自己是君王, 便以爵位来看轻我的年龄和道德?”
孟子说得好像自己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可齐宣王有没有轻视 孟子?没有。齐宣王只是邀请孟子入宫,并没有强迫他入宫。如 果齐宣王轻视孟子,就不会派医生给他看病。景丑认为孟子过于
敏感,无理取闹,但孟子却不依不饶。
孟子一定要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又说:“凡是英明的君主, 必有不能够召唤的臣子,有什么事,亲自拜访臣子。以前,商汤 对他的宰相伊尹,齐桓公对他的宰相管仲,都是这样做的。连管 仲也不可以召唤,何况我呢?(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景丑在心里骂骂咧咧:“什么叫连管仲也不可以召唤?这个死孟子,尽给自己戴高帽子!管仲是齐桓公的仲父,辅佐齐桓公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齐桓公自然对他破格尊重。你孟子算什么?
不过是个寸功未立的老书生!”
但这种话能说吗?不能说。一说,势必点燃孟子的火爆脾气。 景丑素知老朋友孟子善辩,而且战斗意志非常顽强,不占上风不 罢休,脾气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种人惹不起,只能躲。
景丑无奈地笑了笑,无话可说。 孟子又一次以胜利告终。 胜利的孟子恐怕想不到,他今天的任何一项“出格的”言行 举止,若放在明清时期,都可能让他脑袋搬家。
一个欺君之罪就够他喝一壶的,何况他居然还说,齐宣王的王位不如他的道德宝贵! 他实在“胆大包天”!但也实在让人敬佩! 但孟子并没有因此得意扬扬。这样的胜利,在孟子的人生中不胜枚举,不值一提。纵然没有胜利,也可能有门人在《孟子》 中单方面宣告他胜利,所以他辩论从无败绩。
事实上,孟子反而很失落。他认为,齐宣王既然如此怠慢他, 而他又将心中的不满表现得那样直白,齐宣王居然没有顺从其意, 可见齐宣王已经开始冷落他了。 他赢尽了天下,却也终将失去天下。
孟子从未拥有天下,又何谈失去?这自然是他无与伦比的自信所致。孟子藐视王权,公然“欺君”,不给齐宣王丝毫颜面, 如此无与伦比的高傲,也着实大出世人所料。人们都知道孟子高傲, 但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他竟然高傲到如此地步!但自信与高傲并不足以概括孟子,孟子是个棱角鲜明、个性 十足的人,真实的孟子远比神坛上的老夫子生动、可爱、有趣。
不过,和所有有血有肉的凡人一样,孟子也不全是优点,也有缺点,也有偏见,甚至也有劣根性。但与众不同的是,孟子的 性格实在鲜明,即使是缺点,也缺陷得那么鲜明,绝不藏着掖着。
真实的孟子更像是一个传奇,他颠覆了人们对神坛上的孟子的认识,也颠覆了人们对恭敬有礼的儒生的认识。
那么,真实的孟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且让我们忘掉孟子圣人的光环,以平视的视角(既不卑微地 仰视,也不傲慢地俯视),走进凡人孟子的人生轨迹,重新认识 一个很不完美的孟子。
代序 重新认识孟子
这一年,孟子六十岁。
孔子说,六十而耳顺,但此时的孟子,耳却非常不顺。 他本就不是孔子那样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他当然也是君子, 但是个快意恩仇的君子,所以面对不平之事,他无法像孔子那样
风轻云淡,而是脾气火爆、激烈反驳。
在诸侯间游走了几十年,按说早该学会圆滑世故,但他还是 那副又臭又硬的犟脾气,非但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还想让权贵 摧眉折腰事他。
他说,在列国间纵横捭阖扬名天下的人,只能算势利之徒; 只有像他这样,“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才 能算得上真正的大丈夫。为此,他在诸侯王面前总是不甘示弱,
甚至让人下不来台。
就在这一年,齐宣王便遭到了孟子的无视,弄得颜面无光。
齐宣王很欣赏孟子的才华,孟子也一度对齐宣王寄予厚望, 不厌其烦地向齐宣王推行仁政。齐宣王很认真,很仰慕,也很虚 心请教,可就是不执行,这让孟子很头痛。 孟子急了,多次口不择言地刺激他,可齐宣王总是一笑了之, 不计较,也不生气,偶尔被孟子的骇人言论吓到,勃然变色,但 只一会儿,又恢复原状,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接下来,又是很认真、很仰慕、很虚心地向孟子请教,结果 又是不执行。
孟子最讨厌齐宣王这点,总是给人无限希望,却又总是让人 特别失望。孟子就这样心甘情愿地“上当”,忍受了齐宣王七年。 所以这一年,他受够了,决定抛弃这块看上去很像孺子的朽木,
让齐宣王也尝尝失望的滋味。
这时候,如果齐宣王能屈尊挽留孟子,即使只是说一些老生 常谈的宽慰话,做出一些含糊不清的承诺,一切或许还有挽回的 余地。别看孟子一副对齐宣王深恶痛绝的样子,其实在所有诸侯
王中,他喜欢的就是齐宣王。因为最喜欢,所以最苛刻,爱之深, 责之切也。
可是,齐宣王偏偏在孟子最敏感的时候,做了一件十分傲慢 的事(在孟子看来),严重地刺伤了孟子的自尊心。 孟子认为齐宣王有意怠慢自己,但齐宣王说:“寡人真是跳 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那一日,齐宣王不幸患上寒疾,他本打算亲自探望孟子,但 、医生告诉他:“大王这病,不能吹风。” 不能吹风还如何外出探望孟子?但齐宣王当时又很想见孟 子,那便只有一种方法,即请孟子入宫。齐宣王正打算派人请孟 子时,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特意交代了一句话,嘱咐使者不能 委屈了孟夫子。
齐宣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果他当时没有派人请孟子入宫, 便可以见到孟子,但他派人邀请孟子入宫,反而见不到孟子。因为孟子本来就打算入宫朝见齐宣王。但这很让人费解,既然孟子
本打算朝见齐宣王,齐宣王又派使者请孟子入宫,孟子就更应该入宫,为何齐宣王反而见不到孟子?
我们不妨先看齐宣王的使者是如何邀请孟子入宫的。使者照 齐宣王的吩咐,谦卑地对孟子转述说:“寡人本应该亲自来看您, 但得了寒疾,医生说不能吹风,所以实在对不起,如果您肯入朝, 便最好不过。”
这话似乎并无任何失礼之处。说完,使者又把齐宣王特意交 代的话诚恳地复述了一遍:“不知道寡人能看到先生吗(不识可 使寡人得见乎)?”
之所以要强调这句话,是因为齐宣王不想让孟子以为,他想 强迫孟子入宫朝见。齐宣王告诉孟子,这只是一个建议,如果孟 子不愿意入宫朝见,也没关系,大不了病愈以后,亲自探望他便是。 孟子冷冷地说:“既然如此,那就不见吧!”
使者说:“您这是为什么啊?”使者替齐宣王感到不值,大 王如此热情地邀请孟子入宫,孟子却如此冷漠相对。 孟子瞪了他一眼,说:“很不巧,我也病了,所以不能朝 见大王。” 这明显是气话,也是谎言。孟子根本没有生病,他的身体强 壮如牛,但他认为,齐宣王也没有生病,之所以称病,是因为他 不愿屈尊敬贤,又不想落下怠慢贤人的恶名。这是一种虚伪和骨 子里的傲慢。所以,孟子本来打算朝见齐宣王,但因为这件事, 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回绝了使者。
使者垂头丧气地走了。 孟子欺骗了使者,欺骗了齐宣王,显然,他应该在家里安安 静静地待几天,做一个生病的样子给齐宣王看。可是,谁也没有 料到,事情才过去一天,也就是欺骗齐宣王的第二天,孟子便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或许,如果有必要,孟子当天就可能出门。孟子第二天出门, 是因为老朋友东郭大夫家里办丧事,孟子要去吊丧,但孟子不是 非去不可。所以,他的学生公孙丑考虑到孟子欺骗齐宣王的事,
劝说道:“老师还是别去吊丧了吧!您昨天才和齐王的使者说有 病,不去朝见齐王,今天却又去吊丧,齐王知道了心里怎么想?” 孟子没好气地说:“他爱怎么想怎么想!昨天生病,今天
好了,所以去吊丧,不可以吗?”说罢,扬长而去,公孙丑想拦 都拦不住。
那么,齐宣王是如何想的?由于使者回宫复命时,没带任何情感地复述了孟子的话,让齐宣王真以为孟子生病。齐宣王是个 暖男,至少那一刻他是,他非常关心孟子的病情,于是派了一位 医生来给孟子看病。
医生到孟子家时,孟子恰好已经外出到东郭大夫家吊丧。这 该如何是好?孟子的堂弟孟仲子心急如焚,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堂哥明明向齐宣王称病,不去朝见齐宣王,却又大摇大摆地外出
吊丧,岂不是公然欺君?
既不能实话实说,又不能让医生给孟子看病(因为孟子没有 病,关键是他也不在家),究竟该怎么办?孟仲子不愧是孟子的 堂弟,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昨天我哥确实生病,幸好,病得
不是很严重,今天好了一点儿。按说,他不该出门,可他想到大 王想见他,已经上朝去了,只是不知是否已到达。”
这又是一番彻头彻尾的谎言。孟仲子比孟子更过分,孟子只 撒了一个谎,但他撒了两个谎。第一个是孟子昨日生病,第二个 是孟子去朝见齐宣王。可怜的齐宣王,就这样被孟子两兄弟男子双打式地“捉弄”。 他听孟仲子说,孟子正在进宫的路上,竟傻乎乎、眼巴巴地在宫 里等候。
与孟子不同的是,孟仲子欺骗齐宣王的初衷,不是出于愤恨, 而是一片好心。他不想孟子因此得罪齐宣王,也不希望齐宣王因 此难堪,他希望这番善意的谎言,能够缓解孟子和齐宣王两人之 间的关系。
医生走后,孟仲子火烧眉毛似的吩咐家人,让他们立刻出发 截住孟子。他忧心忡忡地说:“截住我哥后,让他赶快朝见齐王, 无论如何也不要回家。”
此时的孟子,对家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他根本没想到,“傲 慢”的齐宣王竟会如此贴心派医生给他看病。要知道,如果齐宣 王确实患上寒疾,他自己的病极可能还没有痊愈,却关心起孟子 的病情来,这着实令人感动。
孟子走得不徐不疾,很快便被家人赶上。家人危言耸听地对 孟子说:“您最好赶快去朝见齐王!”说着便将原因告诉他。 出人意料的是,孟子全然没有被齐宣王的贴心感动,也根本 没有考虑欺君的后果,迈出大步便要向前走。家人急了,激动地说: “您这是干什么?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孟仲子想想!” 孟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掉头就走,没有回家,更没有去 朝见齐宣王,而是躲到了老朋友景丑家。无论家人如何劝说,软 磨硬泡,他也不出来,还打算在景丑家过夜。家人望门兴叹,只 好惴惴不安地碎念着老犟驴回家。
景丑见状,一脸不悦。但景丑不悦,不是不愿招待孟子,而 是不满孟子的傲慢。这家伙是根直肠子,他气鼓鼓地说:“孝顺父母,尊敬国君,这是做人最基本的节操。可是,大王那么尊敬您,
您却对他如此无礼,您还要不要节操啦?”
孟子却一本正经地说:“你这话,说得可真没水平!” 景丑被孟子气得跳起来,说:“我怎么就没水平了!你不是 说做人要懂得恭敬吗?我让你别在大王面前那么傲慢,恭敬一点 儿,这有错吗?”
孟子像个粗人一样答道:“我对齐王不尊敬?齐国有比我对齐王更尊敬的人吗?(齐人莫如我敬王也)” 这话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孟子看着傻乎乎挠头的 景丑,说:“齐国没人和齐王谈仁义,难道是因为仁义不好吗? 不是的,他们说和大王谈仁义,不是开国际玩笑吗?哪能跟他谈 仁义。”
孟子质问景丑:“你瞧,这些人对齐王就是这个态度,他们 尊敬齐王吗?”又眉飞色舞地说:“我就不同,我和齐王谈的都 是尧舜之道那样的高端话题,从来就没有小瞧齐王,你说,是不
是只有我最尊敬齐王?”
景丑被孟子问得一愣一愣。他想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但就是无言以对,憋在心里干着急。面对孟子的气势汹汹,他很 被动地说:“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