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读人群 :0-14岁
◎ 不是骨肉,但都是她的孩子
◎ 阿尼帕,六个民族十九个孩子的母亲,撑起二百多人的大家庭
◎ 阿尼帕,感动中国人物
◎ 阿尼帕,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
小时候,她见过科布多的河流与群山;老了,群山弥散成了童年的模样,河流向北,带去簇簇野花的芬芳。
青格里的天是蓝的,水是清澈的,草原一年四季焕发着不同的模样……在这里,一株草、一棵树、一只羊羔、一头牛犊都像在童话世界那样自由自在地生长。
拖着小尾巴的河狸,耀眼的向日葵,河边嬉戏的马驹,万物在此生生不息;冬白夏水,春绿秋黄,青格里的河水永无休止地绵延着,也绵延出了阿尼帕的人生四季。
从科布多到青格里,从孤苦无依的少女到养育了二百多人大家庭的伟大母亲,阿尼帕用坚强、善良、宽广、慈悲的内心包容了生活的不幸与坎坷,把温暖细腻的母爱播撒在了这片广阔神奇的地方。
在青格里,爱像太阳一样,照耀着这片纯净无比的土地,照耀着快乐与忧伤。
后 记
多少回梦里依稀 !
阿尼帕·阿力马洪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回到这片自己出生的大草滩。
离开这片大草滩那天,骆驼已经上路了,却不见了妹妹玛丽亚。阿尼帕从大草滩扯出玛丽亚。妹妹抱着一只弱生的小羊羔,她舍不得这只眼睛含着泪光的萨尔巴斯……
阿尼帕嗅到了大草滩透发的草香!
有人在收获。从右向左一道白光闪过,一大片牧草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齐刷刷地排列开来,好像都听到了大钐镰带过的风声。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双腿分立,腰身前倾,右臂直伸,左手把握镰柄,挥动钐镰的身姿就像跳起麦西来普样优美舒展……父亲又回到了她面前。
大地万物,四季轮回,只有这片大草滩留有阿尼帕从出生到长成花季少女的点点星光。
大草滩就在家门前。一只只羊羔伴随她和她儿时的玩伴一起长大。露珠在草尖滑动,母亲就会拎着奶桶走向草滩,那里的牛正等着她呢。晚霞染红天边,羊群归牧,炊烟升起,母亲一声声呼唤从草滩深处拽回它们。
多少回多少回给她无限温暖的泥屋已不见了踪影。灯光下外婆晃动的摇床也不见了。外公冬天熏肉夏天纳凉的托哈律呢?给大舅带来一个草原汉子荣耀的白马,那匹只有两只耳朵和鼻头墨染,白得像雪的白马又去了哪儿?
精灵一样的萨尔巴斯,你的家族又有多大了?你们一个个又去了何方?
只见石头垒的孜依热特比当年大得多了……
六十年,差不多六十年了!时间真是比暴风雪比太阳还坚硬啊,它能把岁月碾得一点儿也找不见。只有那块老人们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黑石头还在。草原人家在它上面洗衣服,已不知洗了多少代了。
只是,善良的母亲再也回不到她的老家了。母亲生命最后回光返照,对阿尼帕说 :“多想回科布多看看……”
母亲留下了一个遗愿。那时候,从青格里到科布多真是太远了,远得让人想一想都害怕。且不说山高水远,从中国新疆的青格里到已经是“蒙古人民共和国”的科布多,也不是一个老百姓敢想的事儿啊!跟随父亲回到青格里的母亲,带着遗愿归宿青格里河畔一处向阳的草滩。
一个人,最难忘记的是什么呢?是童年的记忆。
那时候,阿尼帕还不知道父亲久久凝望的河流叫“布尔根”,它从哪里来,又怎样不舍地奔流千里之外?她只是从父亲忧郁的眼神里体味到了河水的悲悯和苍凉。
还是个少年郎的父亲溯源这条叫“布尔根”的水流,从青格里到了科布多。那时候,青格里和科布多还是一个爸爸的两个儿子,从青格里到科布多还是从科布多回青格里,就跟从这家到那家串个门一样简单。年轻的父亲在科布多的大草滩有了初恋,迎娶了母亲,有了阿尼帕和阿尼帕的弟弟、妹妹,有了一个不富裕却温暖的家。
思乡心切的父亲终于要回青格里时,归途阻隔:他哪里会知道,早在康熙三年(1664 年)清王朝以数千里大漠为界域,划分了内蒙古和外蒙古,就埋下了疆域分裂的隐患。他在科布多娶妻育子这些年,内蒙古、外蒙古已彻底割裂……
冷战间隙,天光一线,当年的少年郎携家拖口溯布尔根河回归青格里,走啊走,迢迢长路望不断。
直到眼见水中嬉戏的河狸,父亲才说 :“快到家了!”
阿尼帕还记得父亲说这句话时满脸的泪水。
拖着小尾巴的河狸也抖落掉孩子们多日旅途的风尘。直到在青格里扎了根,阿尼帕才慢慢体会到这条在科布多叫布尔根,到了阿尔泰叫青格里的河流与她们一家,与两岸生灵的渊源。正是因为有了这条河,才有了科布多、青格里的牧歌和毡房飘拂的炊烟,才有了草原的黄黄绿绿、恩恩怨怨、生生死死。这条河的大慈大悲,草原心存感激。
望着眼前的布尔根河,自记事开始的日子一天天从眼前流过。秋风轻轻掠过,把几片黄叶送到河面。一个人跟一棵树一样,命运把你抛在哪儿,就在哪儿生根落叶一辈子。母亲随父亲叶落青格里,再也回不到她日思夜想的大草滩了……
越过草滩,是大片耀眼的向日葵,这让阿尼帕恍惚在青格里。太阳底下的向日葵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金色。最后一抹斜阳里,草滩撒欢的羊群,河边嬉戏的马驹,还有甩动鞭梢向她招呼的牧人,都亮出一圈祥和暖意的金色。
一瞬间,阿尼帕突然那么思念青格里,思念熊猫山下那个院落……离开科布多时一家六口,现在,老少三代差不多两百口子了。
对生身之地的眷恋,在青格里获得灵魂的慰藉。
——他乡已是故乡。
这一辈子,遇到了多少人多少事啊。无论遇到多么难的事儿,总有一个人在她身边……
这时,天边的群山、眼前的草滩不慌不忙褪去了斜阳勾勒的金黄。阿尼帕听见一阵踏碎漫漫冬夜的马蹄声从思念深处向她而来。她的阿比包裹着一身寒气推开家门,站在她面前,那是一个多么长的冬夜,又是一个多么明亮的黎明啊!那匹马,那匹长途跋涉的马像她的阿比包一样,脸上、鼻头、鬃毛,甚至四只蹄子都披挂着厚厚的冰霜。冰霜包裹着疲惫的微笑——如今,给她温暖如春明亮如光的脸只留在了长长的思念中。
——月是故乡明。
要赶紧回了,孙子祖农要入伍了 ;老儿子阿不都瓦依提又给她添了个孙女……
如今,没有骆驼远行的艰辛了,当年父亲携家拖口踏进国门时的边境小村布尔根,已经是通达四方的塔克什肯口岸。
“我的大草滩,我还要来呢……”阿尼帕在心里喊出这句话时,泪珠也落在了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