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文/刘进安
画家母晓文是一个做人做事有执着力的人,从他二十多年来始终茹素足以证明。茹素如此,绘画也是如此。从本科学习油画专业转而研究水墨艺术,虽然媒介不同,方法各异,基础方式也相去甚远,但在晓文的坚持与努力下 ,反而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言说方式,他在逐渐走向水墨,体味水墨,并由水墨创作自己的故事。
现代水墨工作室每年春秋两季的写生之旅,也成为水墨艺术教学的重要环节。这个由硕博士、高研班和访问学者构成的团队,在不经意间逐渐形成了个性化的写生方式,美食茶道,聊天谈艺,天南地北,无话不谈的日子已经成为大家的期盼。其实,绘画的乐趣也恰恰缘于此,缘于这个团体的构成方式和对于艺术的态度,将绘画纳入真实的生活之中也是我们工作室特别提倡和在意的。晓文作为其中的一员,访问学者,品茗,讲佛,茹素,使这个团队多了一个层面的认识。有一次在写生的路上闲谈,晓文脱口说了句“清清了了明明”,情境悠远。言为心声,这句透明的话语也道出了晓文那善良的性格和修为,这恐怕就是晓文一贯遵循的生活与艺术的尺度和价值观吧。
近几年来,晓文在水墨领域做了很多尝试,能在他的作品里看到不断的变化和进步,水墨品质和技法秩序也越发纯正,这对于一个从素描、油画入手的画者来说无疑是很难得的。从晓文的习作与作品中能够看到这方面的努力。比如水墨构成类作品,他把设计构成结构方式用于水墨实验,把空间关系分隔与灰色平面的刻画描绘,再用跳跃的中锋直勾出短且工整的线状,使意象体现出变形夸张和抽象的意味,这种尝试无疑是有价值的。而静物作品和水墨卡通式创作,又把设计类手法融于笔墨书写的状态,我想他是在有意验证自己的经验并从中寻求当下的自我感受,以此在线和体积之间寻求得与失的关系,这在他的大量写生作品中也得到了印证。近两年的写生作品,他更多地倾向于笔墨自身的审美因素,已经扔掉了素描造型和设计因素,这使得晓文自由轻松了许多。他选择积墨,使用点法染法,敢于空白和简笔的布陈让现场感受灵动了起来,似乎那种意象在自然游走,专注与捕捉在场信息倒成为他最为在意的。当然,在水墨领域晓文才刚刚开始,但他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足以说明他的努力是令人称道的。
自言自语
文/母晓文
在人生旅途中,经历的很多事情不是只有一种答案,因为路是自己选择的,所以不能后悔。十几岁开始学习绘画,从最初热爱艺术的少年,恍惚间就迈入了人生中年,孔子云“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而我过了“不惑”之年,再过几年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如“梦幻泡影”一般,有些经历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模糊与淡忘,而有些却历历在目。面对未来,除了憧憬,还有很多未知,怀着好奇的心态去探索,对自己也是一种交代。有一天忽然明白了“当下”的含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经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每个人眼里看到的都是自己的风景,在这里如果有相知相伴者一起欣赏更好,如果没有,也可以自己独自走在路上。所以古时庞蕴居士说“片片好雪不落别处”,当是一种禅机,在当下仍然适用。
既然是“自言自语”,仿佛是自己一种喋喋不休地唠叨,自然少了对文章的苛求,也少了写文章的压力,只想把自己的想法与心境娓娓道来。学艺30年有余,然而自己并不是那种在艺术上执着勤奋的人,少年时好玩,只要喜欢的都想去尝试,年少时有足够的精力和年轻的资本,到了不惑之年,才渐渐懂得时间的宝贵,年轻的资本已经转化为经验,而经验又是一把双刃剑,会让很多人裹足不前,只有少数人才会继续前行。我算幸运的,因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都能遇到指引我的良师益友,从而让我在一条道路上坚持走下去,终身无悔。
人一生如果能遇到一两位良师是一种福气,我的前半生却遇到很多良师益友,所以我心存感激,这里不一一详述。好的老师可以改变你的人生轨迹,应该知足。20岁时,第一位真正影响我一生的老师是杨佛兴阿阇梨,一位真正的当代禅者,在他的影响下,让我认识到真正的佛学智慧,对中国传统文化也具备了一种观察视角,对于学习中国的水墨艺术,对中国艺术和文化内核的理解上有了相对清晰地认识。中国文化具有完整的独立性,其对人性与自由的理解相比较于西方文化有自身独特之处,在水墨艺术上,我有幸与我现在的导师刘进安先生相识,从而进入了水墨世界,与水墨结下了不解之缘。十几年前接触中国水墨艺术,一直懵懵懂懂,正是这十几年的学习,才逐步有了对中国绘画艺术的理解。尤其是这几年,与先生不断接触的过程中,先生的艺术感受和人格魅力不断影响着我。通过不断地写生与创作,使自己对艺术的认知与感受具备了很大提升空间,这也正是这本画册的缘起。
年轻时对艺术很痴迷,曾经半夜起来画画,大学期间晚上站在图书馆走廊看完了康定斯基的《论艺术的精神》和《论点线面》,读晦涩难懂的《梦的解析》,看波德莱尔诗集,和朋友辩论哲学问题等,少年不知愁滋味,仿佛是昨天的事。所以当我回首看自己的过去,才发现那段时光的珍贵,也许当时内心的单纯,让我现在还能够保持一颗真挚的心。几年前,我和一位师兄聊天,他说我是一个很有叛逆感的人,我当时很吃惊,因为之前身边人总是说我人好,老实,自然而然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当我重新审视自己时,才发现对自己又有了新的认识,也有了一些感悟。古人云“人贵有自知之明,人贵有知人之明”,原来自己认知自己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我们去看待别人了。如何看待和学会包容,让我思考了很久,因为我们每个人看到的都是有限的世界。记得佛经里的一个故事:古时候有位国王,生有三位王子,国王送了很多珠宝去供养禅宗27祖般若多罗,并让三位王子去拜见禅师。禅师问三位王子:“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大王子说:“国王供养你的珠宝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了。”二王子的回答也类似,而最小的王子说:“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不是珠宝,而是心宝。”小王子后来成为禅宗的28祖,也就是我们中国人熟知的中国禅宗初祖达摩祖师。这个故事很具有现实意义,当代很多人都在追求外在物质,而对内在精神追求的关照,对当代人仍然具有启迪作用。
在现今社会,文盲与美盲并存。今之文盲与古之文盲不同,古之文盲是不识字、不知文,现今大部分人识字,但就深层文化而言,盲者仍众。因深其学,懂其意,探究真理者寡,颠倒学问,浅尝蛮用者多,自认聪明而不自知,尤盲人引路,辨不清方向而不自觉。按此推论,今之文盲者仍众,盲与不盲,唯其标准不同而已矣。而美盲在当今社会存在更多,美盲不是一个简单的审美问题,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文化影响等因素,导致人的审美会产生差异,尤其现代社会,人们眼界拓宽,审美的标准不再是唯一的,而多元化的人类社会,使人的审美标准产生了更多可能。当你接受了一种观念或艺术,你会按照它的视角去欣赏和理解美,就如同20世纪的西方反艺术活动,最终本身也变为一种观念。什么样的美育教育才能解决美盲问题,恐怕不是简单推广艺术审美那么容易,这是一个慢慢积累和蜕变的认识过程,因为人类可以通过艺术达到一种审美意识的升华,因此艺术是一种途径,它能够解决美盲问题,但不是唯一途径。
以我为例,十几年前才接触水墨艺术,经过不断学习与认知,这几年才慢慢对水墨艺术有了些许了解。看着自己不同时期的作品,真正满意的并不多,山水水墨写生始于2015年,到2019年画了几百张,整理的时候,前两年的作品满意的甚少。先生也说,现在的作品要比以前画得好了。自己对水墨艺术的理解也确实发生了变化。对于大众审美来说,水墨艺术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的。欣赏它,需要一种包容的心态,更需要一种人文情怀。
画册的名字想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决定用“清清了了明明”,这个名字是一次和先生聊天时,无意中说出来的,先生说这个很好。作为本人的第一本画册,就让它清清了了明明地存在,以表心志。吾求吾心者,光明也,心之光明,乃纯净,现如今的人烦恼多,心沉滞而晦暗无光,表里不一,身心难畅,故引以为戒。
于我而言,做自己喜欢的事,和有趣的人在一起,自然会变得有趣,这是一份值得珍藏与怀念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