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序
余为兢兢书匠,亦为萌萌诗人,自丱角舞象而至古稀从心,诗爱之心浸浸而润,诗创之情腾腾而飞,不亦乐乎,不亦人生乎!
忝列中外高校讲席凡四十余年,而中国人民大学,则为吾永远之大学!我所招博士生专攻汉语、汉语史、中国语言学史,而所招硕士生则专攻中国古代诗词的语学释读。
吾本属牛,乳名大牛,行于故乡,走牛运矣!一辈子唯躬耕而已:弱冠农耕,可谓地牛;而立笔耕,可谓字牛;在言意象的大天地里,默默耕耘四十余载,可谓默牛!
孜孜矻矻,白首穷经;春兰秋菊,堪以告慰:四十余年的学术生涯,肇始于“言”,周旋于“意”,升华于“象”,言—意—象铺就了我的学术康庄大道,也架构了我的人生哲学观,既不汲汲于时利,更不汲汲乎空名。四十余年的汉语研究而独自形成一个独特的基于传统又新于传统的“言—言意—言意象”的研究发展轨迹,构拟设置了一个基于语象感官互通的汉语的言意象系统,运用独创的观象、取象、立象的汉语言意象观照的诗歌理论而创作诗歌。
象者,想象之象也!
言意象观照,是《韩陈其诗歌集》的一如既往的创作宗旨!汉语之魂者,象也;汉字之魂者,象也!诗者,汉语汉字交合之魂也,象也哉!
象为汉语诗歌之永远灵魂!天下之妙,莫妙于象;汉语之美,莫美于象;汉字之奇,莫奇于象。汉语融象于声(声象),汉字示象于形(形象):肇始于象,浸染于象,孕育于象,光大于象,神乎其象。
愚以为:一言明而可以终身受益者而莫胜于象!明象者,明己、明人,明事、明物,明心、明理,明诗、明文,明今、明古,明夷、明夏:明乎天下也。而《韩陈其诗歌集》者,观象而思,依象而想,明象而作,驭象而行,其或可谓明乎天下矣!
《韩陈其诗歌集》:发轫于京华,斟酌于南北,雕琢于东西;推敲于字里行间,切磋于唇吻齿牙,蒸蔚于云飞霞飘;观象则尽诗象至广,取象则尽诗象至美,立象则尽诗象至幻!诗象至广,诗象至美,诗象至幻,汉语诗歌之大象幻象也!殚精竭虑,蔷薇泣血而希冀字字珠玑;登山观海,冰心寻象而渴望篇篇瑶璋,其或可谓尽心尽力焉耳矣!
汉语传统格律诗中的“平仄”,在诗歌表义系统中,有其一定的范域和有限的作用;而在现代汉语的普通话中,入声消失归并为阴阳上去后而再去特别讲究和特别强调所谓的“平仄”,则往往会显得格格不入,而且甚至可以说是风马牛了。其实,就汉字的韵律而言,就是在入声没有归并变化的状态下,平仄也仅仅只是一种调律而已,其在汉语传统诗歌中的表义功能和表义范域应该是极其有限的。如今有一种倾向是把平仄在诗歌表义系统中的作用肆无忌惮地扩张到不可想象的神话地步,这似乎应该有所警惕!
汉语现代诗,在某种意义上似乎走到了一个无拘无束的极端:几乎完全没有章法,几乎完全没有诗法,几乎完全没有规制而随心所欲,丧失了作为汉语诗歌存在的基本形式条件!
有鉴于此,《韩陈其诗歌集》在传统诗歌(《诗经》《楚辞》以及格律诗词)的基础上,以“象”为诗歌灵魂,创制一种新型的汉语诗歌的表达形式或者说是汉语诗歌新格律。
就汉语诗歌的形式要素而言,其所创制提倡的汉语诗歌的形式要素或者说是汉语诗歌新格律如下:
其一,齐正体、方正体,即韩氏齐正律、韩氏方正律,这是汉语诗歌的基础形式新格律。汉语最早的诗歌是两言诗(即:断竹,续竹,飞土,逐肉),后来是四言诗、六言诗、五言诗、七言诗。汉语诗歌的齐正律或者说是方正律,是由汉语语音结构特点尤其是汉字的齐正方正的特点而决定的。
其二,宽骚体,即韩氏宽骚体,也可以说成韩氏宽骚律,这是汉语诗歌形式的新格律。就汉语诗歌而言,其长度在理论上应该可以是无限的,个人以为汉语诗歌长度以十行为常态,根据需要其变态而可长可短;而汉语诗歌的宽度则往往是有限的,《诗经》的四言(约占比91%)、五言(约占比5%),《楚辞》的六言、七言,律绝的五言、七言,仅此而已。韩诗宽骚体,由于吸纳了诗骚赋各有特色的句式,加以宽化和变造,相对而言句式则显得比较丰富宽泛:一般而言,韩氏宽骚体多为九言诗,追根溯源,当为《诗经》四言和五言句的叠加重合形态,或者也可以认为是叠合《诗经》两个四言句而在其中间加入《楚辞》的习惯性语气词和助词“兮”和“之”而构成韩氏宽骚体的九言句式。而韩氏宽骚体最长为十四言诗、十五言诗,算是对汉语诗歌宽度的一种创吟极限的尝试。
其三,宽韵体,即韩氏宽韵体,也可以说成韩氏宽韵律,这是汉语诗歌形式的新格律。宽大为韵的出发点,是强调与齐正性、方正性相适应的或者说相为呼应的是中文诗歌的韵律性。所谓韵律性,不是指平仄的调度(因为入声消失而显得毫无意义),而是指韵脚的选位与选择。中文诗歌的韵律性,既坚持双句押平声韵,韵的选择与确定以韩陈其《现代诗韵与平水诗韵对照表》(韩陈其《中国古汉语学》第913—939页,台湾新文丰出版社1995年)为准;又体现鼓励押韵的宽大为怀的风格,在齐正性和韵律性的基础上,对韵位和韵脚的安排也做出了种种选择和尝试。比如:既可押同部平声韵,又可押相邻相近的在韵感上比较吻合的异部平声韵;既可押同部平声韵,又可分别押同部的上声韵、去声韵,也可阴阳上去四声通押;既可一韵到底,也可任意换韵;既可异字为韵,也可同字为韵;既可双句为韵,也可单句为韵。《韩陈其诗歌集》对韵位和韵脚的安排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崭新尝试,比如“韩氏如如体”(简称“如如体”)所创:平声同字韵而一韵到底;同字韵四度交替换韵;又比如“韩氏骚赋体”(简称“骚赋体”)所创:既有单双句交互押韵,又有单句押韵,双句语义连环接力递送,构成韵律和意律双向而行的特殊诗语。
其四,宽对体,即韩氏宽对体,也可以说成韩氏宽对律,这是汉语诗歌形式的新格律。字数相等、结构一致、词性相同、语义相关的两两对称的语言形式,因适用对象的差异而形成相关而不相同的表述,如:用于散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岳阳楼记》)中则称为“对偶”;用于楹联“度比江河溪流兼纳,气如春夏群物发生”(江苏佛学院校门)中则称为“对联”或“对子”;用于诗歌“云飘白下春阑珊,霞飞朱方秋缠绵”(《忘情北固》)中则称为“对仗”。所谓韩氏宽对体或韩氏宽对律,集散文、楹联、诗歌之大成,创制宽对,不拘调格,不拘韵格,不拘声格,不拘义格,而主要倾心关注并且追求“象”格,即诗句中各“象”所显示的层次性、广域性、蕴含性、色彩性、协调性、关联性、想象性。
其五,宽异体,即韩氏宽异体,也可以说成韩氏宽异律,这是汉语诗歌形式的新格律。在规制汉语新诗歌的齐正律、方正律的基础形式格律的前提下,提倡比较灵活的宽泛的不拘一格的汉语诗歌的异体表现形式,便是宽异体。
《韩陈其诗歌集》,以象显真,以象明善,以象彰美,以象寻言,以象明意,以象为诗,连环相承,步步入象,在言意象的大世界遨游而寻觅汉语诗歌真善美的真谛和象谛。
《韩陈其诗歌集》共分八卷:以宽骚长怀卷开篇,尽可彰显“象”为汉语诗歌永远灵魂的独创特色;或为星歌云梦卷,云水激荡,星汉灿烂,爱恨情愁,灵悟色空;或为流霞飞虹卷,姹紫嫣红,风情雨思,娥月艳阳,雪意冰心;或为龙埂铁瓮卷,西津渡帆,南山听鹂,冰心玉壶,满眼风光;或为高天叠彩卷,首善漫思,天安大观,碧水映云,绿野叠霞;或为红尘染月卷,峨眉游云,西洋冲浪,嵩山禅月,古道西风;或为瀛海微澜卷,丝丝心牵,款款意浓,日久生情,厚德载物;或为光华缤纷卷,标新立异,存续继绝:既有诗形之异,如《扇之秋》,也有诗韵之异,如《九觞一笑》《日月光华》《善人乐牛》《如来如去》。既有小巧玲珑而不拘一格,也有洋洋洒洒而铺天盖地;既有直接吟象而诗的《挂怀》,也有借赋而诗的《入泮知命》。
吾之于诗,梦于舞象,萌于弱冠,根于而立,秀于不惑,穗于知命,繁于耳顺,花于古稀,大华盛世梦圆成真。追怀溯源,毕生诗歌梦,毕生中国梦,不亦乐乎,不亦幸乎,不亦大牛乎!
韩陈其(大牛)
2020年元旦于中国人民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