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子是一个由于肉体欲望得不到满足,以至于半疯的女人。她年轻即守寡,原本坚守贞节,却受其公公诱惑,两人间开始有了微妙的肉体接触。后来她爱上园丁三郎,被其年轻肉体吸引,在诸多欲望与爱的纠缠中,最终她在一个夜晚用铁锹砸死了三郎,了结了自己爱的对象。
《爱的饥渴》是三岛由纪夫早期一部极重要的纯文学小说,也是三岛自己很满意的作品,其中充溢着各种精密的细节,对人物深层心理的描摹还原度极高,在叙事结构上颇具艺术美。小说深受三岛个人欣赏的法国作家里亚克的影响,而三岛得其精髓。自《假面的告白》这部私小说之后,三岛将自己的内里投射于客体,他创造出角色并开始表达。可以说,三岛本人化身为悦子。“当所爱之人靠近自己时,他选择的却是竭力抵制。三岛的饥渴,就恍如悦子对爱的饥渴,根本无法用爱情本身来予以熄灭。要求他(和她)接受他人的爱,便是最艰难的事情。”
1、三岛由纪夫作为日本战后文学大师之一,不仅在日本文坛拥有高度声誉,在西方世界也受到极高的评价。在三岛由纪夫逝世五十周年之际,对其作品的进行整理出版,不仅对于三岛由纪夫的研究者、粉丝极具纪念意义,对文学界而言也十分有价值。
2、《爱的饥渴》是三岛由纪夫早期一部极重要的纯文学小说,也是三岛自己很满意的作品,其中充溢着各种精密的细节,对人物深层心理的描摹还原度极高,在叙事结构上颇具艺术美。
3、译者岳远坤出版过多部日本文学译著,曾获第十八届野间文艺翻译奖,译文质量有保证。
三岛由纪夫
みしまゆきお 1925-1970
本名平冈公威,日本战后文学的大师之一,小说家、戏剧家。
三岛由纪夫被称为“日本传统文学的骄子”,亦有“日本的海明威”“当代日本的达?芬奇”之称,曾多次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是著作被翻译成英文等外语版本最多的日本当代作家。为了纪念他,日本还设有三岛由纪夫文学馆,并于1988年创办了三岛由纪夫奖。三岛的主要作品有《假面的告白》《潮骚》《爱的饥渴》《金阁寺》《春雪》《奔马》《晓寺》《天人五衰》等。
第一章
这天,悦子在阪急百货店买了两双半毛的袜子,一双藏蓝色的,一双茶褐色的,都是没有花纹的单色袜子。
即便来到大阪,她也只是在阪急终点站的百货商场买点东西,然后直接乘电车回转。既不在这里看电影,也不在外面吃饭,更不会坐下来喝茶。悦子最讨厌闹市的拥沓。
若想去逛街,只消顺着梅田站的台阶走到地下,乘坐地铁前往心斋桥或道顿堀,丝毫不费力气。或者也可以走出百货商场,穿过十字路口,就是大都市的海岸。热闹的人潮不停地涌向岸边,路旁擦皮鞋的少年连声呼喊:擦皮鞋喽,擦皮鞋!
对于生长于东京的悦子来说,大阪这座城市是陌生的。士绅商人、无业游民、工厂老板、股票操盘手、毒品走私犯、站街女、公务员、流浪汉、银行家、地方官、市议员、曲艺师、姨太太、勤俭持家的婆娘、报社记者、相声演员、 女招待、擦皮鞋的……这个大城市里,生活着形形色色的人,让悦子感到莫名的恐惧。实际上,真正让悦子感到恐惧的,或许并非这座城市,而仅仅是生活本身。在生活这个浩渺无际的海洋里,充斥着各种杂乱的漂流物,海面下暗潮汹涌,疯狂凶暴,表面上却又呈现出一片澄亮的深蓝。
悦子尽量敞开她的印花布购物袋,把刚买的袜子深深地藏进购物袋的最里面。这时,一道闪电从敞开的窗外闪过,紧接着雷声轰鸣,把卖场的玻璃柜震得微微颤抖。
一阵风急匆匆地吹进来,吹倒挂着“特价商品”纸条的小小价签。店员慌忙跑过去关窗。室内本身光线暗淡。卖场白天也亮着灯,此刻仿佛骤然增加了亮度的灯光,说明了这一点。还完全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悦子挽起购物袋。她抬手摸了摸脸颊,任由圆弧形的竹条从手腕滑向手臂。脸颊发烫。她经常如此。并非得了什么病,但双颊有时就像着起火来,无缘无故地发烫。原本纤弱的手掌上长出了茧子,手背的皮肤晒得黝黑,但因其根底的柔弱,反而显得更加粗蛮。她用那手掌用力搓了一下发烫的脸颊 , 却让她的脸变得更加滚烫,仿佛燃烧起来。
她感觉自己现在无所不能。能穿过十字路口,像走过跳水板一样走过去,然后一个纵身,跳进这个城市的海洋。悦子的视线注视着若无其事地穿梭在杂乱卖场中的行人,瞬间沉浸在飞驰的幻想中。这个乐观的女人没有想象不幸的天分。她的懦弱全部根源于此。
……到底是什么给了她勇气?不知是雷声,还是刚买的两双袜子?悦子突然拨开人群,匆忙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楼梯上行人拥沓。她下到二楼,然后继续往下,走到阪急线售票处附近的一层大厅。
她看了一眼窗外。就在这一两分钟里,骤雨已沛然而降。好像已经下了很久似的,路面全都湿了。雨水落到地上, 水花四溅。
悦子走近出口。她恢复了冷静,完全放下心来,带着略微眩晕的疲惫,大胆地朝出口走去。她没有拿伞。已经没有办法出去了。不对,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站到出口旁,想要看一下瞬间隐没在骤雨中的市内电车、道路标识和马路对面的商铺。但是,地上溅起的水花,溅到她的脚边,弄湿了她的裙摆。出口人声嘈杂。有头顶着皮包跑过来的男人,有穿着洋装的女人用围巾裹着头发冲过来。她们仿佛都是为了悦子,聚拢到她的身旁。只有她没被淋湿。而她的周围,挤着一群工薪族模样的男女,一个个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他们发着牢骚,开着玩笑,带着些许优越感看向淋湿了自己的雨水。然后,那一张张
沉默的脸庞齐刷刷地转向下着暴雨的天空。悦子也随着这些被雨水打湿的脸庞一起,仰望下雨的天空。雨水像是从望不到尽头的高处落下来,整齐规律地打在他们的脸上。 雷声渐渐远去,只有暴雨的声音麻痹着她的耳朵,麻痹着她的心。在轰鸣的雨声中疾驰的汽车的鸣笛声,车站的扩音器偶尔发出的嘶喊,都压不过这个声音。
悦子离开避雨的人群,走向售票处,排到沉默的长队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