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以地震为背景写的却是人性救赎的故事。即将被执行死刑的陈尔璧、管教民警谭乐为和即将刑满释放的惯偷杨耀东在突然降临的大地震中幸存下来,可是看守所在地震中垮塌了,三人的命运由此被紧密地捆绑在一起。面对一片又一片的废墟和漫天遍野的哀号,陈尔璧在逃脱与拯救的边缘不断地挣扎、徘徊,最终内心的人性光辉升腾起来,促使他不断地去救人。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内心乃至灵魂都得到了救赎。小说直击人内心的最软处,充满正能量和积极意义,闪烁着人性主义的光辉。
陈尔璧原打算包扎完那十几个伤员后,就可以脱身,没想附近的人得知伤员抬到这里能够得到抢救,便都往这里抬。这里已用钢架、塑料布很快搭建起了一个临时救护所,能搜集到的药物都集中到了这里,几名医生护士也主动加入了陈尔璧麾下。陈尔璧穿着人们找来的白大褂,戴着口罩,不看脚下的脚锁,已看不出他是个犯人。
“止血带。”
杨耀东赶紧把止血带递给陈尔璧。
“手术刀。”
陈尔璧话音刚落,手术刀已递到他手上。
杨耀东现在已是一个熟练的助手。他一见陈尔璧那个专注的样子,就说:“完了,你跑不脱了!”
陈尔璧没有理他,对救援人员大声喊:“今天晚上这里需要电灯,得找一台发电机来。”
几个小伙子赶紧跑开,找发电机去了。
谭乐为一边救人,一边搜寻陈尔璧。救人的时候,他也没忘了向人们打听有没有看到一对连在一起逃跑的囚犯,很多人都摇头。也有人说看见他们搀扶着一起跑,但往哪里跑了,他们也只能指个方向。谭乐为向那个方向追去,却连个人影也没有。
手机终于有了信号。他一下收到了数十条短信,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回复。他给父亲打了电话,确定家人都安全,但女友的电话没有打通,手机开着,却没人接。他只好给女友的闺密打电话,没想到手机关机。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向女友工作的幼儿园飞跑了一阵,想去看看,但又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多久流出的,他像个孩子似的用袖子把眼泪抹去了。他感到背部的伤剧痛难忍,直入心肺和骨髓,让他直不起身子,他弓着腰,汗水直冒,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最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当他被抬到那个简易手术台上,陈尔璧一下僵住了。杨耀东看了一眼陈尔璧,惊讶地喊叫道:“这不是谭警官吗?”
陈尔璧还是僵立着,好一会儿,才像是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说:“我们走!”
“医生,您往哪里走?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您救呢!”一个帮着照顾伤员的志愿者说。
“那个……嗯……是这样的,这里的重伤员都已经救治了,其他地方还有人等着我们去救呢。”陈尔璧吞吞吐吐的,终于编了个谎。
“这个躺着的警察伤得也不轻啊,您先给他把手术做了嘛。”另一个志愿者拉住了陈尔璧的手。
陈尔璧站定了,他看了一眼谭乐为,发现他脸上有一道模糊的泪痕。他觉得自己突然有些虚弱,他用左手撑住自己的身体。有人说:“要不,医生,您累了这半天了,先休息一下吧。”另一个人马上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医生,您先喝口水。”
陈尔璧眼睛有些潮湿,他咬咬牙,说:“谢谢大家,我不累。”说完,他把水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杨耀东,“你也渴坏了。”
谭乐为的警服上满是血迹、尘土、泥污,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后背的伤口裂开了,伤口里也净是脏东西。陈尔璧为他清洗伤口时,他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陈尔璧,不禁有些惊喜,忘了自己有伤,要坐起来,但伤口疼得他龇开了牙。
陈尔璧按住他:“警察同志,躺好,我在为你处理伤口。”
“原来你们……在这里,害我到处找。救治了多少人了?”
杨耀东抢着说:“我一直在协助陈医生,在这里重伤员就救治了三十多个。”
一个志愿者补充说:“轻伤的还有好几十个呢!这些受伤的人真是运气好,能碰到这么好的医生。”
“老人家有消息吗?”
陈尔璧摇摇头。
“我也帮着找了。”谭乐为安慰他,“我相信老人家会没事的。”
“你家人都没事吧?”
“还好。”谭乐为又想起了女友,“只有女友的手机打通了没人接。”
“不会有事的。”
“我想也是。”
伤口缝了十七针,谭乐为双手扣住用作手术台的门板。手术做完,他瘫在手术台上,半开玩笑地对陈尔璧说,“痛煞我也,陈医生,你对我的怨恨这次都发泄了。”
陈尔璧笑了:“告诉你,我没有怨恨;如果有,我只恨自己。”
“那你不会再跑了吧?”
“跑与不跑,我的确没法回答你。”陈尔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你要记住你是伤员,安心地去休息吧!”
“哪能躺得住啊,我还要帮着找你母亲呢。”
“你愿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你先下手术台,还有人等着做手术。”
谭乐为被扶下了手术台。他并没有去躺着,而是就近指挥救灾去了。
陈尔璧医术高超,已被附近的灾民视为救星。他叫人去做的事,都会有人抢着去做。他叫两个小伙子在救灾时留意一下,如有五金店,找一把好的钢丝钳来。一个小伙子很快就找来了。只有杨耀东知道他要干什么。杨耀东低声问他:“你还要跑?”
“不连累你了。”
“我已经习惯跟你连在一起了。”
陈尔璧趁人不注意,蹲下去,剪断了脚锁。
“你现在自由了,我们都不再彼此拖累了。”
“你不怕我去跟谭警官告密。”
“你愿告就去。”
一辆拉运伤员的卡车开来,陈尔璧撒了个谎:“我把他们护送到医院就回来。”说完就上了车。
杨耀东站着没动,车开动后,他向陈尔璧挥了挥手,喊了一声:“保重!”
陈尔璧摘下口罩,也对他挥了挥手,笑了笑,重新把口罩戴上了。
杨耀东看着汽车远去,坐下来,他突然感到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