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的旅人,诺曼·刘易斯对原生态文明之境有着深切的迷恋。在遍历南欧、西非、东亚和中美洲的旅途中,他避开安全舒适的道路,尽可能地深入不毛,探寻那些保有其独特风俗与灵性的国家。于是在本书中,你可以读到利比里亚的神断法,海地的巫毒法师,印第安人的酒桌礼节,古巴街头的政治流言……书中跳跃着丰富的色彩、欢乐,并充满春天万物生长的生命魅力。一切都在这个讲故事高手的笔下绽放着……
诺曼·刘易斯的写作简单、清晰,充满好奇心与幽默,同时少有的在那个年代对食物进行较多的评论。本书虽然是深度游记,但因作者直接、幽默的叙述,使之读起来别有一番味道,同时提供了深度研究当地人文历史的资料。
(1) 本书记叙了南欧、西非、东亚和中美洲的原生态密境,文中搭配图片的原版皆已遗失,极具收藏价值。
(2) 《泰晤士报》、《纽约客》、“流浪汉”舒国治倾情推荐
(3) 本书是一本游记的同时,也用最朴素的笔触记录了当地的文化和历史。
(4) 作者是一位世界著名的游记作家,他的文字幽默、睿智、真挚,且因做过记者的关系,他的视角总是兼有对新事物认知的热情和冷静的观察。
对我而言,旅行先于写作。曾几何时,我人生唯一的梦想便是踏遍四海,寻景访胜。我带着仅有的微薄积蓄,不顾一切地投进了这项癖好中;我满怀无知者的无畏,或乘三等火车,或坐乡间客车,或步行,或泛独木舟,或搭临时货船,或栖身于阿拉伯独桅帆船,云游天下。
我的旅途自西班牙起始,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时在那儿的旅馆能花一先令换得一间无窗的斗室,以及包括面包、香肠和酒的简餐。当时安达卢西亚最后一批耀武扬威的盗匪之一佩德罗·弗洛雷斯·阿托查,正在他山间的老巢中款待西班牙首位电影女明星,而旅人时而能在街头巷尾见着列宁或斗牛士贝尔蒙特的肖像,它们现在已被弗朗科将军的绘像所取代。在这个相对清廉的国度,只要稍稍偏离大路,你就能(现在同样可以)倏尔投入史前欧洲的怀抱,我在当地盘桓了——几次旅途的时间总和——约有三年,而今日我仍旧一得闲暇,便到那里去将自己从现代社会的了无生气中解脱出来。
西班牙之后便是南欧到非洲之旅,我途经意大利、巴尔干半岛、红海、南阿拉伯(乘了一艘独桅帆船,载重三十吨,无甲板,船员共五人,且未配备救生艇:救生艇被视为对上帝圣意的亵渎),接着到墨西哥、北非,在远东度过了三个寒冬,再行至中美洲和赤道非洲。起初我笃信纯粹的旅行,即确保其毫无目的性。我每至一地便稍作观览,而当新鲜感渐弱,印象渐消时,我便再度启程。我开始写作时,至少部分目的是出于留住那些经历的精华,如若不然许多画面便会消逝、黯淡、融解、逸散。假以时日,我发现写作反而迫使我增广见闻,深入求索,探寻真知,并驱除愚昧。之后我更将旅途的背景与经历编织到小说中,而时至今日,当发现多年来变迁的种种时,我不禁疑惑自己是否还能如当年一般为旅行而旅行,并乐在其中了。
要得解答,就得想想自己是否仍愿整装出发,向曾经近在咫尺却失之交臂的地方前行:位于中南半岛要道上的顺化,以及缅甸的蒲甘王国,当年我去时两地都被叛军包围;墨西哥的特旺特佩克——疟疾将我挡在了尤卡坦;萨那,也门的首都,由于穆斯林的执念而今日仍无法进入。这些地方今日仍召唤着我,诱惑着我,这使我心中重燃希望。
我发现世界上自己最爱的去处,那些保有其独特风俗与灵性的国家,似乎总受着这些天灾人祸的搅扰——叛军与盗匪、疟疾,以及各种各样的障碍,无论是由于政治家还是像也门的伊玛目一样的祭司王的作为,而另一方面,那些在我看来不值一去更不值一写的地方,总屈从于一种死气沉沉,毫无喜色的繁荣,而它们却孜孜不倦地要使这种繁荣广布全球。讽刺的是,保护人间一切珍贵的,竟然是贫穷、音讯不通、反动政府、山脉天险、沙漠雨林、殖民暴政,以及疟蚊。我不禁念及中南半岛,那儿曾被法国人剥削、忽视,现在彻底遭到遗弃,而它的原始丛林里遍布老虎、大象和猩猩,人们以青铜时代的生活方式安居乐业。我同时想起暹罗,它靠着统治者们的奇思巧智免遭西方的奴役,最后在自由与繁荣上却至多像游乐场哈哈镜中的美国一般。再者,我忆起法属西非那相对开化的殖民政策的蹩脚副产品,即使得黑人在向法国人转化的过程中变成了周末才运动的所谓“绅士”,还使得所有城镇四周的每一头狮子、鹿和长颈鹿消亡殆尽。
这本小集子中描写的去处,大多是让受够了现代社会的繁文缛节的人寻求解脱的地方。伯利兹(被殖民者忽略)简直就是一座活生生的博物馆,十九世纪的加勒比殖民地生活在当地奇妙地保存得完好无缺。利比里亚(音讯不通加上政府败坏)的非凡例子,说明了在自由与民主的名头之下,被释放的奴隶们一旦毫无管束,能对之前一直有幸享有自由的非洲本地人做出怎样的暴行。危地马拉(殖民暴政加反动政府加不断革命)是未经玷污的红人——玛雅印第安人——最后的家园,他们在严苛环境中奋力求存,但面对来自西方的一切威胁一次又一次地逢凶化吉。古巴(由于它位于两地的边界)展现了西班牙和非洲的独特融合,连续不断的叛乱,还有非洲的秘密宗教在名义上的白人基督徒——上流社会的大部分成员——中间生根发芽的景象,他们现在可是以白公鸡向闪戈献祭了。
最后要说到伊维萨(音讯不通——别的不作评论):现在终于,同时也不无遗憾地,可以通过航空到达了。这篇关于伊维萨的文章写于1955年,而1958年的今日,我重读此文并增写几处后,惊讶地发现时间带来的变化竟然微不足道。
在这三年中,海军大将的女儿到马德里度假并思虑了两年,后来回乡委身于一位侍者,现在终日以编织毛衣为业,而侍者继续端茶送水。土耳其公主的女儿在嫁给一位渔夫一年后离他而去,将孩子也一同带走。
今年,尼尤·布劳的妇女们举行了一次集会,以将一名背德的妇女(并非再嫁的寡妇)驱逐出岛。集会大获成功。一名强奸了一个十二岁女孩的男子很快将被绞杀抵罪,可是一名因伤痛致狂,而将女儿的私生子从悬崖抛下的老妇则在囚禁几个月后被释放。圣欧拉利亚的一位老者,花了二十二年的时间等两个女儿出嫁以及儿子丰衣足食,接着决定与长枪党的一名首脑清算旧账。他像一位哀悼中的日本武士一样仔细沉着地穿戴整齐,并将妻子和其他家人的画像掉转朝着墙,然后从对头的窗外向其开火。事后他便自杀身亡(他的对头结果只受了轻伤)。今年与往常一样,那位女祭司,或称女智者,又从阿利坎特而来,在豪华旅店住下,靠发功治疗来赚取度假的开销,包括为岛上的名人大户念咒推拿。同样一如既往地,今年市里的警察威胁着要逮捕一批人,因为他们无视餐厅里张贴的关于禁止衣着猥亵的告示,坚持要在伊比沙镇子里穿短裤。要是犯人们问起自己应该怎么做,警察会告诉他们在膝盖上绑手帕。
我想,这仍旧是个妙不可言的岛,而且很可能在之后的几年依然如是。
诺曼·刘易斯(1908-2003),是一位创作生涯绵长且多产的英国作家,以旅行写作最为拿手。著名作家格雷厄姆·格林称赞:“诺曼·刘易斯是优秀的作家。他不属于任何特定的,而是属于我们的世纪。”他直到90多岁还在游历世界上与众不同之地,是那种不安于室,甘于投身洪荒徒步苦旅之人,堪为一生在路上的旅行作家。在90岁高龄,他出版了龙钟之作《幸福的蚁冢》《独桅帆船航海记》《在西西里岛》,95岁之际始封笔,其最后之作《塞维利亚的墓地》于2003年出版,同年仙逝于宁静的埃塞克斯。
宋阳波,香港中文大学(深圳)经管学院助理教授。爱好旅行、空想和美食。译有《老卡拉布里亚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