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一部中国古代文学史领域的专著。东汉末年建安年间之赋,是中国赋史上的丰碑。全书分上、中、下三编。上编作家论,设八章分别论述曹丕、曹植以及建安诸子等主要赋家的创作个性与成就。中编题材论,设五章分别论述校猎题材、征伐题材、咏物题材、咏物中的禽鸟题材以及女性美题材的书写特点与成就;书稿虽有咏物赋概论专章,但对于咏物赋中成就最高的禽鸟赋,特设一章专门论述其书写类型以及思想含蕴对后世的深远影响。下编体制论,设三章分别论述建安赋序、七体以及魏明帝时期大赋的创作特点。
建安赋是中国赋史上的第二座丰碑。
第一座丰碑是汉赋。汉赋主要有骋词大赋和咏物抒情小赋二体,□具代表性的是大赋,以张衡《归田赋》为代表的抒情小赋,则另为建安赋张目。如何认识及评价汉大赋,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我以为□客观精当者,莫过刘永济先生近一世纪前的论断:“尝试求其所由,固帝王夸侈之心,有以感召;而于时天下殷实,人物丰阜,中于人心,自然闳肆而侈丽。而赋之为物,以铺张扬厉为主,适足以发舒其精神,于是内外相应,心文交需,而此体之昌,遂乃笼罩千古。是知文体之兴,作家之盛,其间关系,至繁且巨,非偶然也。”(刘永济《十四朝文学要略》,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8□页)这样的论断,我至今重温,仍觉精警。
马黎丽君面对的是赋史上的第二座丰碑,她不图进行全面研究,以避免重述学术界已然言说过的话头,而是通过对研究现状较为全面详赡的梳理,找到新的研究角度,为多维的建安赋研究增添色彩。这无疑是有意义的。
建安赋已然不具备铺张扬厉的内外条件,但其与汉赋有着千丝万缕的文化和文体因革关系。研究建安赋,不能不上溯到汉赋。刘永济先生评论汉大赋的理路,移以考察建安赋,仍可以有所启发。马黎丽君对建安赋体尽量溯源,以期展现它们从汉赋到建安赋时期的发展□化。这种关注,无疑是必需的。
借“文体之兴,作家之盛,其间关系,至繁且巨”这十六字以考察建安赋,可以了解建安赋和汉赋相比有着已然不同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又有着千丝万缕的文化联系;可以了解建安作家和汉代赋家相比有着不同的视域与心态,又有着在在相关的心理因子;可以了解建安赋的格□与题材和汉赋相比已有很大不同,又有着清晰的传承关系;可以了解建安赋的言意修辞和汉赋相比境界技巧别出,又有着比较明显的因革扬弃。赋史上的每座丰碑都是独立特行的,又是前后相互映照的。我希望对建安赋的研究能建立在这种赋史发展的视角上,充分关注研究对象的前世今生。学术界在此方面已有一些重要研究成果,如程章灿在《魏晋南北朝赋史》中论及的张衡、蔡邕对建安赋的影响。韩高年注意到两汉咏物小赋的体式演□,将对建安赋发生重要影响(韩高年《诗赋文体源流新探》,巴蜀书社□004年版,第□□7-□36页)。至于汉代神女赋、止欲赋对建安神女赋、曹植《洛神赋》的影响,相关论述较多。马黎丽君此书绪论及有关章节多有提及,她本人亦注意及此,如在讨论建安赋对汉赋讽喻规劝传统之疏离的同时,指出陈琳赋在道德劝谏方面的苦心孤诣。如认为建安校猎赋在继承汉代校猎赋基本特点的同时,呈现出较大的创作自由度。如指出建安咏物赋和汉代咏物赋对所咏对象都有夸饰美化的特点,建安赋甚至对丑物如蝙蝠与蚊子生出谐谑的审丑倾向。但这样还不够,主要是在发现问题的同时,应该进一步向更深层次询问答疑。学术研究应尽量在知其然的前提下,揭示其所以然。我曾经提出,汉代乐赋除《舞赋》外,全是以描写乐器为主。魏晋乐赋在继承汉代乐赋的基础上,有推重清音的趋向,并以清和之美为清音的基本特征,飞扬飘逸为清音的独具性格,空灵闲静为清音的审美追求。魏晋乐赋又有清浊相济、浊显清美的特点。这些与清议向清谈的转□、重意风气的逐渐形成攸关,与作家的心境兴趣转□攸关(参见拙著《魏晋作家创作心态研究》第十四章,贵州人民出版社□004年版)。把握一个时期作家群的创作共性及其导因,我看重环环相扣、渐入佳境的研究,虽未必至,心向往之,并以此与马黎丽君共勉。希望能在她今后的研究中再三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