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以亚里士多德重要的“跨学科”作品《修辞术》为研究对象, 从哲学角度加以分析, 阐发其中若干基本的哲学问题。全书首先对《修辞术》的写作时间、内容结构、版本流传、哲学性接受史、政治背景进行论述和介绍, 试图概述《修辞术》的文献问题, 以及它在哲学史上的影响和意义。第二章讨论亚里士多德对其“哲学修辞术”的定义和这门全新技艺的政治内涵。亚里士多德致力于建构一种“元-修辞术”, 从而在柏拉图和智者之间寻找新的解决方案。
本书以亚里士多德重要的“跨学科”作品《修辞术》为研究对象,从哲学角度加以分析,阐发其中若干基本的哲学问题。作者以其精通多种语言的优势,吸收大量不同时期的重要研究成果,使本书达到了国际先进的水平。
“日新文库”意在成为规模地出版有见地的新成果、新作品,为学界发掘和培养一批优秀的青年学者,更希望通过这套书领风气之先,提供新的学术出版方向。丛书主要收入45岁及以下中国学者及海外华人学者的高水平学术专著,推出一批关注重要学术问题,反映新观点、新材料、新方法、新领域、跨学科的优秀研究成果。丛书广泛涉及哲学、历史学、文学、法学、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心理学、教育学、艺术学等学科,兼及中外,笼括古今。
何博超,1982年生。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哲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古希腊哲学,尤其是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修辞学和逻辑学;古希腊思想文化在东方的传播,以亚美尼亚和阿拉伯地区为主。著有《无敌大卫及其古亚美尼亚文<亚里士多德《前分析篇》评注>研究》,在《哲学研究》等刊物发表论文十余篇,译有学术著作《心灵与自我的希腊模式》等七部,主持完成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一项,参与完成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三项。
近现代时期的哲学名家对《修辞术》的研究之海德格尔
在哲学上对《修辞术》的阐发最为深刻的当属海德格尔。1924年夏季,他在马堡开设了《亚里士多德哲学基本概念》(Grundbegriffe der Aristotelischen Philosophie,以下简称《概念》)讲座。其讲稿2002年才整理刊行,后来出版者计划的题目一度定为《亚里士多德:修辞术》。这个书名并不算误起,因为有近五分之一的篇幅(仅计算学生整理的讲稿部分)讨论了《修辞术》这部也许在一些人看来毫无哲学的作品。而且在较为关键的I.3章,修辞术成为了核心概念之一。海德格尔以独到的眼光发现了其中符合自己哲学意图的内容,他并不认为这是亚里士多德的边缘作品。很晚才面世的《概念》解释了为什么1927年出版的《存在与时间》特别强调了《修辞术》一书的意义,“我们必须把亚里士多德的《修辞术》看作第一部对日常共在的系统诠释”,而不是理解为“教科书”上的东西。尽管海德格尔对该书有所误读,但他将这样一部古典著作成功转变为现代的哲学作品。虽然多少偏离了亚里士多德的本意,他却发扬了《修辞术》中对语言和情感的科学研究。《概念》中涉及《修辞术》的主要部分,可列表如下:
I.2:亚里士多德将人之此在规定为一种灵魂实现活动意义上的实践生存
Die aristotelische Bestimmung des Daseins des Menschen als ζωὴ πρακτική im Sinne einer ψυχῆς ἐνέργεια
Rhet.I.6
Rhet.I.11
I.2.9:作为灵魂的人之此在:言语存在与共在
Das Dasein des Menschen als ψυχή: Sprechendsein (λόγον ἔχειν) und Miteinandersein (κοινωνία)
I.3:对人之此在的解释,依据以修辞为指引的交谈的基本可能性
Die Auslegung des Dasein des Menschen hinsichtlich der Grundmöglichkeit des Miteinandersprechens am Leitfaden der Rhetorik
Rhet.I.1-3
I.3.14:修辞术的基本规定以及作为说服法的λόγος
Die Grundbestimmung der Rhetorik und der λόγος selbst als πίστις
Rhet.II.1
I.3.16:作为说服法的品性和情感
Das ἦθος und πάθος das als πίστεις
Rhet.II.5
I.3.21:恐惧
Der φόβος
在I.2.9,海德格尔将语言确立为人之实践活动的本质。人的个体存在和共在都是通过语言来实现。修辞术恰恰是人类语言活动的实际表现,《修辞术》正是对这一活动的最早的系统考察。所以,他会说,“我们拥有《修辞术》,要胜过我们拥有某种语言哲学”。不过在I.3.14,他将三种技艺内说服法的λόγος完全扩展为“语言”,这是哲学式的“误读”。在解释《修辞术》的定义时,他也认为修辞术的目的不是说服,但他主张,修辞术不形成“关于某事的确定信念”,而是“仅仅为说话人表现出言说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就是πίστις,与之相关的“意见”构成了人之共在的日常性,共在的特点就是没有洞察(Einsicht)只有意见和看法(Ansicht)。共在和意见又进一步对立于去蔽的真理,后者才是“存在于-世的方式”(eine Weise des Seins-in-der-Welt)。由此,《修辞术》成为了描述受遮蔽的共在处境的作品。海德格尔将修辞活动本体化和模态化为一种在可能性中的、与他人交谈的日常共在。这样的本体论(瓦解了传统的本体论)与尼采是相同的,但海德格尔还是把真理作为了最终的目的,这一点上倒是相似于亚里士多德。
在I.3.16和21,他讨论了技艺内说服法πάθος。πάθος被他定义为“骤变”(Umschlagen),是“在世中自我感受的方式”(eine Weise des Sichbefindens in der Welt),它具有“被激动”(Ergriffenwerden,被抓攫)、“受突袭”(überfallenwerden)、“惶然失措”(Außer-Fassung-Sein)的“可能性”。在I.3.21,这种可能状态联系了《修辞术》的恐惧,他认为这一情感是解释此书的真正指引;他最终将其导向了自己的重要概念“畏”(Angst)和“无家”(Unheimlichkeit)。他的结论是,亚里士多德将情感描绘为“存在的基本概念”,将πάθος的εἶδος定义为“对他人的自我态度”(ein Sichverhalten zu anderen Menschen)和“在-世-存在”(ein In-der-Welt-sein)。进而,他与尼采一样,将情感同之前本体化的语言联系在一起,前者是“言语从中生发、所言又到其中发生的基础”(der Boden, aus dem das Sprechen erwächst und in den hinein das Ausgesprochene wieder wächst)。由此,πάθος也具有了存在论的意义,这深刻影响了《存在与时间》中对情绪的研究(见本书第五章第四节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