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即中_周沅著_9787541167089

射箭运动员周至，少年成名，天之骄子，却在一次大赛中失利，输得惨烈，他回到小镇，遇到了同样倒霉的许一。许一是短跑运动员，跑出了最好的成绩，却因意外腿伤被省队退回。小姑娘站在黎明里：“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我不会离开赛场，腿断了我还有手，那个领奖台，我一定能站到上面。”周至看着她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腔孤勇，一往无前，站到了射箭赛场上。她那么耀眼，从颁奖台上跑下来，把第一次赢得的奖牌戴到了他的脖子上。他背起了自己的弓，重新踏入赛场。放弃多没意思，他要和她一起拿冠军。周至第一次教许一射箭，他握着许一的手拉开了弓，他在她耳边说：“看着靶心，锁定你的目标，它是你的。”许一的余光落到周至的脸上，松弦，长箭破空，精准地落到靶心。

第一章相逢低谷

夏日如火炙烤，操场的柳叶被晒得打卷，蔫蔫地垂在炽热的风里。

肺部在燃烧，呼吸如火滚烫地滑过喉咙，汗水落上睫毛，又缓慢沁入眼里发涩发酸，跑道尽头的终点线已经模糊。

“再快一点。”教练握着秒表在跑道边缘喊道，“你能再跑一次十一秒五零！”

许一十岁被教练挖掘练短跑，十三岁成为正式运动员。如今十六岁，她离省队一步之遥。许一看着终点线，心里默念：三、二……

她重重地摔向了终点线，手臂和膝盖一同砸到了红色的跑道上。

许一猛地睁开眼，天刚蒙蒙亮，不能遮光的窗帘把天色完整地映入室内。灰白的光照着简陋的房间，书桌轮廓清晰，上面堆满了练习册。

炽热的风似乎还在耳边，那天毒辣的太阳余温似乎还在，可腿上的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许一抬手横放在眼睛上，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喉咙却像是塞了团棉花，喘不过气似的难受。枕头上湿了一片，潮乎乎地贴着皮肤。

她没有突破十二秒，她在集训时摔了，右小腿骨折。

清晨山间寂静，窗外所有的声响都清晰可闻。鸟儿在枝头鸣叫，划破天际，母亲的开门声，还有接电话的声音。

许一拉起夏凉被遮住脸，隐隐约约听到母亲打电话的声音，对方不知道是谁，母亲语气十分客气。

三个月前，她因骨折失去了进省队的机会，出院后被接回了老家仙山镇休养。

“小一，你醒了吗？”母亲林琴在门外小声叫她。

许一推开夏凉被，擦了一把脸坐起来：“醒了。”

“还睡吗？”林琴敲了一下门，“睡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睡了。”许一抿了抿嘴唇，找衣服穿，“有事吗？”

“周至要回来了。”林琴在门外说，“你还记得周至吗？周奶奶的孙子，小时候跟你玩得很好。刚才你周奶奶打电话过来，说他可能中午到。我过去再把房子打扫一遍，需要换的东西都换上，超市那边你去看着行吗？”

许一坐在床上紧紧握着睡衣的边缘，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周至回来了？

天彻底亮了，薄透的窗帘挡不住的光争先恐后地涌进了房间。

“你在听吗，小一？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把超市关了，今天休息一天。”

“不用。”许一的胃部忽然有些不舒服，连带着浑身都不舒服。她抬手把套头睡衣脱掉，换上了运动背心，皱了下鼻子，“好，我去看店。”

小超市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帮人打扫卫生是林琴的兼职，父亲去世后，母亲就是这么做两份工作把她和弟弟养大。

“锅里炖着排骨汤，骨头汤补充营养，你起来记得喝。”林琴在门外叮嘱，“复健那些也要做，听医生的好得快。”

许一穿上背心坐到床边，纤瘦偏白的腿往床底下一捞，够到拖鞋，穿上鞋走向衣柜：“我知道了。”

三个月的居家休养让她的皮肤有种不健康的白，乌黑短发齐耳，从脖颈到肩头骨骼清晰。她瘦得厉害，一米六五的身高，手臂纤细修长。

“周至可能不会在这里住，毕竟六七年没回来，家里什么都没有。工作量不大，我中午就会回家做饭，你想吃什么？虾可以吗？补钙，对腿好。”

“有什么吃什么，不用特意买。”许一拉开柜子，陈旧的木质柜子，开合之间合页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卖虾的就在门口，这个季节虾又不贵，让人给我们留一斤就是了。”林琴往外面走，又叮嘱，“去超市时把小坞给你做的笔记带上，闲下来时看看，多一手准备。”

衣柜里整整齐齐地挂着运动装，有比赛服、有学校发的，还有赞助商送的。她跑了六年，六年里不是训练就是在参加比赛，她的世界只有那条跑道以及终点线。

离开跑道，离开学校，离开哨声。

她失去了终点线。

衣柜的下层放着大大小小的荣誉证书以及一个最耀眼的奖杯，这些以前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她出事后就把它们搬到了衣柜里，关上柜门，将它们停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那我走了。”林琴的脚步声渐远。

随着外面大门关上的声音，小院里恢复了宁静。

许一从衣柜里取出一套黑色运动装挨个撕掉广告，这是她六月参加全国赛的赛服，当时风光无限，转眼什么都没有了。

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倒霉蛋。

许一穿好衣服出门，客厅空荡，凉意透过运动衣落到皮肤上，体感温度已经降到20℃。

入秋半个月了，山间小镇的温度降得很明显。洗脸池在院子里，许一走了出去挽起袖子，抬了下头。门外高大茂密的梧桐树已经开始泛黄，东方山脊线处一片橙金色，太阳即将升起。

风过，树叶在秋风里沙沙作响。远处桂花香飘来，落在清风里。

桂花应该是周家院子里那棵，别墅离这里不到三百米，风一吹香气便飘过来了。两家虽然挨着，但天差地别。

周家是豪华别墅，他们家是普通平房。周家早年有用人，许一的妈妈以前在周家帮佣。

周家全是人中龙凤，周至的姑姑是射箭世界冠军，周至的爸爸是射击队教练，周至更是闪耀，如今是射箭队的明星运动员。

许一收回视线打开院子里的水龙头，冰冷的山泉水哗哗哗地流了出来，她捧起水扑到脸上，几乎把脸埋到了盆子里。

夏天彻底结束了。

八点钟，太阳懒洋洋地晒在小街主干道的青石板路上，早晨小超市没什么人，冷冷清清。许一整理好货架回到柜台把手机支到桌子上，打开了复健视频却迟迟没有做。

她出院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很少出门，做复健也是拉上窗帘反锁上门在房间照着视频做。她不想被人看到笨拙的模样，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小镇不大，流言比风还快，如今整个小镇都知道她“残了”。

复健视频播到第二遍，许一起身把小超市的玻璃门拉了下，只留出半米宽。早上要上班的人已经离开了小镇，街上没了行人，许一起身重新播放复健视频。

伤后拉伸比摔的那一下还疼，许一做了半个小时，疼出了一身汗。

“丁零”一声，门口的感应门铃发出声响，提醒着她小店来客人了。许一连忙关掉视频，擦了把额头的汗抬起头：“要什么——”

后半截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她直直地看着门口。

半米宽的超市门，一个高瘦青年侧身进来，准确来说，他是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

黑色口罩遮到眼下，高挺陡直的鼻梁弧度在口罩下清晰可见。他穿着白色运动套装，身材比例很好，腿又直又长，目测一米八以上。

矜贵清冷，与乡下昏暗的小超市格格不入。

他纤长稠密的睫毛漫不经心地垂着，单手插兜长腿跨进门，才若无其事地抬眼看向许一。

“你要买东西？”许一站起来，听到自己的声音，她很想抿一下唇，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她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买什么？”

他是周至。

“有烟吗？”他的嗓音偏冷质，仿佛冬日的北方，阳光下的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层。

“要什么牌子的？”许一起身拉开放烟的抽屉，指给他看，“上面有价格。”

他垂下眼看柜台上的玻璃：“一盒苏烟。”

他很高，站在柜台前挡住了大半的阳光，以至于许一这边的空间偏暗。她取出苏烟放到玻璃柜台上，指尖触到玻璃柜台冰凉一片。她看着柜台反光的一角习惯性地问：“要打火机吗？”

“可以。”

许一取出一个打火机放在上面，没抬头：“一共五十元，前面有收款码，扫码就可以了。”

“嘀”的一声响，小店里回荡着收款五十元的语音提醒。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到玻璃上，拿走了烟和打火机。他转身往外面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许一关上抽屉，看着那道影子越来越远。

影子停住，周至一半身子已经出了小店，肩部轮廓在休闲运动装下若隐若现，口罩被他拉下停在下巴处，俊美到曾经被媒体疯狂追捧的一张脸显露出来。他的薄唇上咬着烟，似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林琴！”外面一声喊，“你要的虾。”

许一从柜台后面站起来，应声：“我妈不在。”

周至没有等到答案，转身大步走出了超市。他的步伐不算快，但腿很长，几步就走到了路边停着的高大黑色越野车前。越野车线条冷硬悍利，他在车前停了片刻，拿下烟把口罩拉上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玻璃是黑色，许一再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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