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缤纷》于1997年由天地图书有限公司(香港)出版,内容是作者在1993年至1997年在香港相关报刊上发表的散文和随笔。2007年,作者又将他在此后10年间所写的散文和随笔汇集,由天地图书有限公司(香港)出版。《文苑缤纷》汇集了上述两部分内容,以《文苑缤纷》名之。
金庸梁羽生武侠小说的催生婆 董桥风靡大陆的推手 香港文学界的伯乐 大陆文人眼里的两栖作家
我行我素我罗孚
在网上搜索&"罗孚&"这个词,往往可以搜到的是一个名贵的汽车品牌。今天,我们要介绍的&"罗孚&",却是一位文人,一位有名的文人,一位颇有来历的文人。
罗孚是他的笔名,他本名罗承勋,1921年生于广西桂林。
他是一位报人。1941年在桂林参加《大公报》,从练习生做起,先后在桂林、重庆、香港三地的《大公报》馆工作,一共干了41年。徐铸成说他文品皆优,胡政之也说他头脑清楚。他做到香港《大公报》副总编辑和香港《新晚报》(即《大公晚报》)的总编辑,还编过《大公报》、《文汇报》的《文艺》周刊和《海光文艺》月刊等。
但他又不仅仅是一位报人。
1947年,他作为进步知识分子,参与了重庆地下党的理论刊物《反攻》的创办和编辑工作,《反攻》的领导人正是当时还没有被称作江姐的江竹筠。1948年,他在香港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以后长期在廖承志同志的领导下工作,廖公称他作&"罗秀才&"。
上世纪50年代,叶灵凤寓居香港,在他和朋友们的鼓动和帮助下,为左派报刊撰文,一时间凤兮归来,霜红正晚。70年代末,聂绀弩从沁园回到家,一副病躯,满脑子都是诗。他在香港以野草出版社为名,出版了聂诗《三草》,如今,老聂的诗成了一代人的心灵史。更早一些时候,查良镛还是一位编辑,写了几部电影剧本也没找到感觉,他鼓励这位同事在《新晚报》上开天辟地写武侠小说,以后,我们就看到了&"金色的金庸&";当然,还有再早一些的梁羽生。再晚一些时候,他在《读书》杂志上写文章介绍香港作家,一篇《你一定要看董桥》,使得这位经济学出身的编辑,更上层楼,名满大江南北……。
其实他还是一位作家,首先是一位散文家,他把发表过的文章汇集成册,有《风雷集》(1957)、《西窗小品》(1965)、《繁花集》(1972)和《香港文丛?丝韦卷》(1993)。作为党领导下的文艺工作者,他不遗余力地为主旋律讴歌,似乎其中也有那么一点&"风花雪月&"。有人称他是香港左派文化阵营中的&"_支健笔&",他却说,早年的文章不忍猝读,&"四十多年来我写了不少假话,错话,铁案如山,无地自容&"。萧乾评论说:&"这是巴金的《真话集》问世以来,我第二次见识到这样的勇气,这样的良知,这样的自我揭露。&"
1982年起,由于一个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原因,他在北京蛰居了十年。从此,罗承勋改名为史林安。可是,黄苗子和郁风一定要管他叫&"史临安&",临安者,南宋偏安之地后来的杭州是也。
北京十年,其实不是蛰居,是谪居。走了罗孚,来了&"柳苏&"。柳、苏,当是柳宗元和苏东坡。他说,我安敢自比柳、苏,只是取了其中的贬谪之义罢了。话虽这么说,事实上他成了&"专职&"的作家,也迎来了自己创作的高峰。这期间,他写了介绍香港形形色色的《香港,香港……》(1986)、《香港作家剪影》(1992)、《南斗文星高——香港作家剪影》(1992)和《香港文化漫游》(1987),描绘了一幅九七以前香港文坛的画卷,他肯定香港是有文学的,也有很多好的作家。他写下了二十余万字的散文和随笔,见诸大陆和香港的报刊。他还读诗、写诗、解诗,自己写了许多首旧体诗,编辑了聂绀弩的诗集,写了《燕山诗话》(1997)。柳苏比起罗孚,又多了一点冷峻和老辣,好像还有一点忧伤和无奈。
当然,他还不止是写作,还有交游。和他作忘年交的有:沈从文、夏衍、冰心、启功、钟敬文,他的密友还有舒芜、舒趣,和他一起吟诗作赋、唱和作答的有:黄苗子和郁风、丁聪和沈峻、吴祖光和新凤霞、杨宪益和戴乃迭,还有黄永玉、王世襄、范用、邵燕祥……,这些也都成了他的创作题材。他为新组建的三联书店写作并出谋划策,沈昌文曾说:&"柳苏先生熟谙港人港事,许多人、书、事都是他亲历、亲闻。文章不仅生动而富文采,而且具有史料意义。他还帮助我们扩大了自己的出版范围,开辟了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道路。&"
1993年,他回到了香港。他说,我对香港,未免有情,我恋香港。余年无多,&"岛居&"最久。这些年,他又在报刊上以&"岛居杂谈&"和&"岛居新语&"为栏目,写了大量的散文和随笔。年事虽高,笔锋仍健。出版了《文苑缤纷》(1997)、《丝韦随笔》(2007)等书,还编了一个专辑《香港的人和事》(1998)。
主持《新晚报》后,他以&"罗孚&"登记了身份证,也不再用其他笔名。几十年来,他用过十几个笔名。也许是留恋家乡的山水,他用过&"石发&";抗战时崇尚罗斯福,同事们管他叫了这个&"花名&",他就做了&"史复&"和&"罗孚&";写革命文章时是&"封建余&";办报时作&"辛文芷(新闻纸)&";抗战时期在重庆替宋云彬主编的《民主》周刊写&"无花的蔷薇&"专栏时为&"丝韦&"、上世纪60年代为文时又称&"吴令湄(勿令迷)&"。当然,还有&"柳苏&"。现在,罗孚,既是本名,又是笔名。
罗孚&"岛居&"以来,他的作品似乎也被&"岛居&"了起来。今天,我们整理出版罗孚的著作,就好像迎接一位长者的归来,也应了聂绀弩写给罗孚的诗:&"惜墨如金金似水,我行我素我罗孚。&"
二O一O年十二月二十日
罗孚,原名罗承勋。1921年生于广西桂林。1941年在桂林加《大公报》,先后在桂林、重庆、香港三地《大公报》工作。任香港《新晚报》编辑、总编辑。编辑过香港《大公报》、《文汇报》的《文艺》周刊。以丝韦、辛文芷、吴令湄、文丝、柳苏等为笔名,发表了大量的散文、随笔和文论、诗词等。著有《香港,香港》、《南斗文星高——香港作家剪影》、《燕山诗话》、《西窗小品》等,编有《聂绀弩诗全编》、《香港的人和事》等。
卷一 人和书
丹青是灿然的,不朽的——怀念林风眠老人
江湖烟雾怎相忘?——怀念徐复观先生
千古文章未尽才——怀念杨刚大姐
萧乾和《大公报》
两次武侠的因缘
白干洒处忆萧铜
小记萧铜
绀弩端木香港一段缘
徐哥的女儿和文章
郁达夫的诗和香港
关于《知堂回想录》
《知堂回想录》的回归
《叶灵凤卷》前言
&"哀莫大于心不死&"——《聂绀弩诗全编》后记
香港文学革命伟大作品
香港文学初见里程碑——《香港文学大事年表》志喜
无声的北上
范曾摇尾吟诗归
从《废都》到《墓床》
书是生活中的盐
书,未必是读的
半山一条文学径
关于蔡元培的坟
卷二 岛居新语
严肃的刘以鬯
黄永玉和沈从文夫人
香港陈迹
林风眠裸女风波
黄般若的画
张大千大画庐山图
九十老人周有光
黄庆云&"莫你哀&"
廿年一画庆珠还
青山青史岂相忘
悼虚白斋主人
悼佘雪曼先生
长跑者的长逝
萧铜的不幸
诗人欧外之逝
&"长与物华新&"
擅改毛文
如此毛诗!
毛续乔诗
乔冠华的丹心诗心
冒效鲁和钱钟书
范用温馨的小书
李欧梵奇遇记
柯灵的大著长篇
拍蝇扫蠹一袁殊
蔡元培佚诗笑话
北京裸画的平反
书法家多少钱一斤?
奇妙的稿酬标准
倒付稿酬
文人下海的闹剧
《三个女人和一百零五个男人》
查泰莱夫人和撒切尔夫人
看,这《废都》!
&"浪子回头笑范曾&"
何必称&"公&"
章亚若墓在桂林
&"让他三尺又何妨&"
木棉的故事
容国团,香港的意外
健忘的笑话
世纪末在大陆
要为溥仪修帝陵?
一百字的妙文
《丝韦随笔》跋
卷三 文苑缤纷
鲁迅和毛泽东未解之谜
毛泽东的稿费
叶灵凤和鲁迅的骂战
叶灵凤日记谈鲁迅
曹聚仁的《鲁迅评传》
曹聚仁的《鲁迅年谱》
高旅和聂绀弩
九年辛苦出奇书
姚克未收到的一封信——《海光文艺》二三事
小思的散文心思
爱水而又不爱&"水&"的诗人——怀念听水诗人王辛笛先生
黄蒙田竹乡张大干
吴其敏的文史小品
杨刚、《文艺》和香港文坛
杨刚之死
忆孙毓棠和几位老师
香港文学和武侠小说
金庸小说,革命文学?文学革命?
金庸的治学和办报
雅俗共赏和雅俗共处
郁风的&"三故文章&"
喻黔居的《故人故事》
我贬胡兰成
卷四 岛居杂文
北大放逐蔡元培
夏公一封信巴老一句话
楼适夷老人的鼓励
悼一丁先生
适夷笔下的鲁迅、雪峰和绀弩
碧空楼头的夸赞
王匡徐复观一段诗缘
一流人物二流堂
胡乔木为祸聂绀弩?
诗人学者陈梦家四十年祭
文革遗祸祸及巴金《随想录》
为荃麟葛琴兴哀
&"关东奇人&"心轻白虎堂
黄宗江是善本奇书
诗人公刘和香港的缘份
想起秦牧和秦似
马国亮和《良友忆旧》
金尧如揽月摩星词
一位女诗人的远去
朱光潜小径和艳紫荆市花
&"九一八&"那个悲惨的时候
回顾抗战和国殇
张灵甫的生前死后
张灵甫的遗书和妻儿
中国女婴和美国父母
到夏威夷看火山
春雾和大佛
五十年来的感慨
&"五月风暴&"的回忆
&"六七暴动&"面面观
人生七十
八二感言
&"书有未曾经我读&"
桂林埋玉
《文苑缤纷》后记
江湖烟雾怎相忘?——怀念徐复观先生
还没有回到香港,甚至在十年以前,就盘算着回来后要写一篇怀念徐复观先生的文章。
徐先生是一九八二年四月一日在台北病逝的。现在是整整十一年了。我那一年五月一日出了事,还来不及向他表示悼念之情,就失去了写东西发表东西的自由。当时就想,如果我还能生活在世界上,而且还能重新生活在香港,一定要好好写一篇纪念文章。此刻四千天已经过去,悼念是太迟了,就让我来怀念一番吧。
我大约是一九七一年开始认识徐先生的,同时认识的还有牟润孙先生。
我之所以记得一九七一年这个年份,是因为那年我去过北京,见过章士钊先生,当时他的《柳文指要》新出版,托我带了二十多部回香港代他送人,我顺便就请他多送一部给徐、牟两位教授。后来徐先生把他的那一部带去台湾,送给了黄少谷。据我理解,那恐怕含有备查之意,以示在中共统战面前无他。
而我的接近他,的确是有统战的用意。说来惭愧,当时我对他是没有正确认识的。我不是去接近一位学者,更不是去接近一位儒学大师,而是去接近一位为蒋介石主持过联合情报处的人。说的不好听,是一位可以称得上特务头子的人。在我的心目中,这恐怕是另一个戴笠。后来我渐渐明白根本不是这回事,就深深感到自己的荒唐可笑,不仅是一般的失敬而已。
正是由于这一错误的开始,我和他见面时经常谈的就是时事,是政治而不是学术。在政治上,我有自傲。在学术上,从来没有起过师事之的念头。直到他离开尘世以后,我对他的学术造诣算是略有所知以后,我还是把和他的十年交往,定位在师友之间,还拖着一个平辈的尾巴。
当他最后卧病台北的日子,我曾请徐师母王世高送去一首七律,慰问这位老夫子:
故人憔悴卧江关,望里蓬莱隔海山;
每向东风问消息,但依南头祝平安;
论交十载师兼友,阅世百年胆照肝;
一事至今增惆怅,孔林何日拜衣冠?
这里就还是说的&"师兼友&",友未必是我狂放的表现,更是统战思想的反映:我是来做他的工作的,怎么是他的弟子?以我的不学无术,其实连做门生的资格也并不具备的吧,尽管我并非别无所长。
这就要说说诗最后两句。我们有约,同回大陆,去曲阜,谒孔林,而时间也定了,就在一九八二年。北京方面已为此做了一些安排,却因他病发而误了行程,终成虚愿。他临终的遗嘱有不能去孔林是平生大恨的话,那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恨语,中间是包藏了这一段故事的。他当时还约了一位好友,青年党的某领导人同行。
这在我的统战工作中,是最后的一个失落。我当然感到遗憾。但更加感到的是长者长逝的伤心。
十年的交往,我们之间的感情在增加,我敬重他的刚直,他的敢言、敢怒、敢骂。脾气可能不好,风格却是真好。政治上,他摆明了是反共的,但说由于大陆上没有别的政治力量可以代替共产党;他只有寄希望于共产党的自我完善了。他称赞周恩来,为周恩来的逝世掉了眼泪,这是忧国忧民之泪,公而忘私之泪。这使他挨了不少骂,也使我对他更为敬重。
不知不觉之中,我们一家都和他们两位有了往来,而他们的儿女到香港时,也都要和我们家的人见面。两家好像是世交的样子。我经常去徐家作客。他因健康关系戒酒,吃饭时我往往是独酌,彼此都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