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是米兰·昆德拉2000年的小说作品。
在此,昆德拉一反一贯的嘲讽与戏谲,用冷酷的笔触讲述了被迫流亡者的无奈。书中主要人物都是在1968年布拉格之春后流亡。历经波折后在1989年共产党政权垮台后回到捷克。但他们发现收留他们的西方社会对他们的同情随着社会主义的消失而同时消退,而家乡的人对他们在西方的经历毫无兴趣。进退维谷,20年的流亡生涯似乎被一笔勾销。作者无情地对所谓乡愁、未来、性、爱情,甚至时间本身进行了解剖。最后作者以无知的胜利与记忆的失败而告终。
米兰·昆德拉的长篇小说《无知》是被法国读书界称为“遗忘三部曲”的最后一本(之前两本分别是《缓慢》、《身份》)。米兰·昆德拉早期作品的主题往往离不开政治和性这两个主题,但在后期,他的作品中关于政治的题材渐渐淡化而哲思的倾向更为明显。本书述说流亡西方的捷克人回乡寻根,却在现实巨大的落差中经历迷惘、失望及寻找自我的过程。
临走的前夕,伊莱娜将她的瑞典男友古斯塔夫介绍给了母亲。
他们三人一起上餐馆吃饭。母亲连一个法语词也不会讲,于是大胆讲起了英语。古斯塔夫很高兴:跟情妇伊莱娜在一起,他只说法语,对这门语言,他已经感到厌倦,在他看来,法语既做作又不太实用。这个晚上,伊莱娜话不多:她感到惊奇,观察着母亲,母亲竟出人意料,能对别人感兴趣;虽然只会三十来个英语单词,而且发音还很糟糕,母亲竞能向古斯塔夫提出一个个问题,问他的生活,他的生意,他的看法,于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天,母亲走了。从机场回来,进了位于顶楼的公寓,伊莱娜走到窗前,在重新获得的一片宁静中,享受独处的自由。她久久地望着眼前的屋顶和奇形怪状的烟囱。巴黎的这道风景早已在她心中取代了捷克花园的那片翠绿。此时此刻,伊莱娜才意识到生活在这座城市是多么幸福。过去,她一直都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的流亡是一种不幸。但此刻,她在问自己,这是否只是不幸的一种幻觉?一种以所有人看待流亡者的方式造成的幻觉呢?她难道不是用一套别人塞到她手中的标准在看待自己的生活吗?伊莱娜对自己说,流亡国外,虽是迫于外界压力,出于无奈,但她有所不知,这也许是她人生最好的出路。大写的历史的无情力量虽说一度剥夺了她的自由,但还是把自由还给了她。
几个星期后,伊莱娜遇到了一件令她有些为难的事,古斯塔夫洋洋得意,向她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他向公司建议,要在布拉格开设一家办事处。当时,这个国家在贸易方面并没有太多的吸引力,办事处的规模可能比较小,但不管怎样,他会有机会时不时地去那儿待一段时间了。
“终于能接触你的城市了,我真高兴。”古斯塔夫说。
伊莱娜对此并不开心,反而感到了一种隐隐的威胁。
“我的城市?不,布拉格不再是我的城市了。”她答道。
“说什么呢?”古斯塔夫不太高兴。
伊莱娜有什么想法,是从来不向古斯塔夫隐瞒的,因此古斯塔夫可以充分地了解她;然而,他还是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看她:一个被逐出故土、痛苦的年轻女子。可他本人,来自一座瑞典城市,他对那座城市真的很痛恨,发誓不再踏上它的土地。就他的情况而言,这很正常。因为大家都欢迎他,把他当作一个讨人喜欢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四海为家,早已忘了生在何处。他们两人就这样被归了类,贴上了标签,人们评判的标准,便是他们对各自标签的忠实程度(是的,大家竟然把这夸张地叫作:忠于自我)。
“那哪儿是你的城市呢?”“巴黎!我是在这里遇见了你,和你一起生活。
”古斯塔夫好像没听见她在说什么,抚摸着她的手说:“权当作是个礼物,就接受了吧。你不能回去,我可以当你和你失去的祖国之间联系的纽带。能这样做,我会很高兴的!”他的好意,伊莱娜并不怀疑;她对他表示感谢,但又以庄重的语气补充道:“不过,我求求你,一定要明白,我并不需要你当我和其他什么东西之间联系的纽带。和你在一起,断绝与其他所有人和事的联系,我很幸福。”他也变得严肃起来:“我理解你。别担心我会对你过去的生活感兴趣。在你以前熟悉的人之中,我惟一会去见的,是你的母亲。”能对他说些什么呢?说她最不想让他有过多来往的人,正是她的母亲?他是那么怀念、那么爱他自己已去世的母亲,她怎么能对他说这些呢?“我很欣赏你的母亲。她真有活力!”伊莱娜对此毫不怀疑,所有人都因为母亲的活力而对她表示欣赏。可如何向古斯塔夫解释,在母亲的力量所控制的那个魔圈中,伊莱娜从未成功地掌握过自己的生活?又如何向他解释要是长时间和母亲在一起,就会把她又抛到过去,变得又脆弱而不成熟?啊,古斯塔夫竟然要跟布拉格建立联系,多么疯狂的想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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