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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上海
《穿越上海》以改革开放时期的上海现实生活为背景,生动讲述了一个民营实业家积极而充实的人生命运故事。小说叙写主人公苏泰达的奋斗和成功,写他在与几个女人的爱情纠葛中所表现的视野开阔、胸怀坦荡、坚毅和善良。这个文学形象承载起上海精神的重量,在更高更新的思想层面上揭示出上海精神的深刻内涵。小说撷取了大上海二十一世纪波澜壮阔的整体风貌的一个截面,是为当下的城市经验。
吴崇源,1943年生,籍贯福建安溪。1965年毕业于北京钢铁学院冶金物理化学专业,高级工程师。在上海大型国有企业工作。1987年起任中国企业未来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1961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已出版长篇小说《太阳醒着》。《穿越上海》系中国作家协会2011年重点扶持作品。
第一章
1、生命春口服液“吃死人” 2、锦江饭店餐厅 3、飞越太平洋 4、车过卢浦大桥 5、厂房外草香弥漫 6、外滩201度视角餐厅酒廊 第二章 1、桑拿房蒸汽吱吱响 2、大盖帽被堵在大门口 3、不枉来世间做一回女人 4、钓鱼台草坪上的喜鹊 5、黄浦江上夜游船 6、女硕士生李虹绵的提问 第三章 第一章 1、生命春口服液“吃死人” 2、锦江饭店餐厅 3、飞越太平洋 4、车过卢浦大桥 5、厂房外草香弥漫 6、外滩201度视角餐厅酒廊 第二章 1、桑拿房蒸汽吱吱响 2、大盖帽被堵在大门口 3、不枉来世间做一回女人 4、钓鱼台草坪上的喜鹊 5、黄浦江上夜游船 6、女硕士生李虹绵的提问 第三章 1、静安寺五星级酒店3818房 2、平流雾飘浮 3、放长线不为钓鱼( 4、翠湖畔翻飞红嘴鸥 5、何磐石泡好了两杯龙井 6、低低的哭声噎住了 第四章 1、第一次烧香许愿 2、漫步滨江大道 3、加西多落 4、王雪晴的蓬松发髻 5、嗜好( 第五章 1、堂伯公的老洋房 2、边角烧焦的田契 3、提拉米苏 4、艾滋检测阴性报告 5、安福路顶级会所 6、催命的电话 7、满地新时装碎片 8、去给他安上车轮 第六章 1、外国良种马美丽的脖子 2、半路上听见广播 3、初恋情人回来了 4、恒隆大厦遮住的弄堂 5、给每个心灵一把垦荒的锄 6、降E大调夜曲 第七章 1、劳斯莱斯加长版 2、水如玉的陷落 3、百乐门舞厅 4、东海大桥( 5、渣滓洞前的思考 6、婚礼的白玫瑰娇艳欲滴 7、丁婕腮边双泪流 8、青藏高原 第八章 1、新别墅换回老洋房 2、美琪大戏院 3、爷爷的夙愿 4、拉兹洗浴中心 5、上海独一份,独一份 6、悦耳的鸟鸣渗进心底 7、黄浦江水仿佛涌进开阔包房 第九章 1、被关了电脑,被收了门卡 2、按摩女的报复 3、尤明霞与淮海路打电话少女雕像 4、搜救犬追踪 5、石上流泉 6、延中绿地的阳光 7、九寨瑶池 8、在世博会中国馆工地 后记
第二章
1桑拿房蒸汽吱吱响 回上海当天的汇报会上,郑宏伦就谈起田维舟坚决要退股。苏泰达为这个股东可惜。当年他要入股,苏泰达请他缓一缓。那是在一次饭局,朋友介绍他来认识,也就一起吃饭。田维舟酒量大,敬了这个人,又敬那个人。来来来,苏总,让我敬你三杯。一杯祝太一公司兴旺发达,说完仰起脖一饮而尽。二杯祝生命春口服液行销全国,说完望着苏泰达,我干了,又仰起脖,全灌进喉咙。三杯祝苏总洪福齐天,双手捧杯,毕恭毕敬,站了起来,苏泰达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喝,他不坐,离开位子,走到苏泰达面前,来,干,干,你随意,又是仰脖,喝完,用手抹抹嘴唇。既然田先生如此诚意,我们接受你的投资,从现在起你就是太一公司的新股东。酒席上的人拍手附和道,好好,苏总招兵买马,人强马壮,一定能在保健品市场上通吃,就像当年的月亮神。 没想到不过是一点小风浪,这个田维舟就撑不住了。苏泰达不希望这个时候有人退股,现在正是用钱之际,不能抽血。现金流链条断了,对一个企业来说是致命的。他打电话给田维舟,请他到公司来一趟。田维舟一进门,还是一句话,要退股。 原来昨天晚上,盛昌发又把他叫去喝酒。盛昌发对田维舟说,我们就要动手,这么好的民营企业,我要把它并购到国有企业里来,让国有资产壮大起来。田维舟听到这个提法蛮新鲜,瞪大眼睛流露出他的不明白。盛昌发注意到他的目光,也不管他明白不明白,接着往下说,并购过来后,我给你发个任职决定,任命田维舟同志为太一公司总经理。田维舟听得浑身骨头都酥了,心想怎么啦,哪颗福星高照,我就要当总经理了。盛昌发说,你去找苏泰达,叫他退股,就是把水搅得更浑。这事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田维舟应道,对,只准成功,不准失败,我一定要把姓苏的搞得焦头……田维舟不知这个该怎么词说,那是初中语文教的,他早记不清了,愣在那里。盛昌发说烂额,焦头烂额。对,焦头烂额。我要搞得姓苏的焦头烂额。那我退了股,那些钱怎么办?你傻呀,我并购成功,你再投进来,走马上任,那才叫风光。田维舟的脑袋想象不出自己会有多风光。他想在成立典礼他可以佩戴上贵宾的标签,在主席台上接受盛昌发的任命,在上海人面前风光起来,正是他从温州来时立下的誓愿。 桑拿房中蒸腾着灼人的热气,张天星就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盛昌发把满瓢水浇在发红的石头上,那红只是隐隐约约的红。水泼下去,腾起雾气,扑向他的脸。他时常约张天星来洗桑拿,边洗边聊天,有事就谈事。盛昌发说,这些年来,在国民经济中国有企业的比重下降了,私营企业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说到激动处,他站了起来,手挥舞着,我们这样有觉悟的人,能眼看着国有企业的比重一天天萎缩吗?他斩钉截铁地说:不。盛昌发说的是真心实意,他刚出席表彰大会,得了劳动奖章,有了强有力的政绩形象,他正踌躇满志,想为增强国有经济基础做点什么。我只是想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从我做起,从我力所能及的事做起,我想并购苏泰达的优质企业,哪怕让他变现也在所不惜。 张天星说,好啊,我调研过了,苏泰达的企业有广阔的前途,你想并购它,扩大自己的势力,扩大自己在企业界的影响。不不不,盛昌发连说几个不,显示了他的决心,我不是为自己,我是为国家。张天星愿意相信他是为国家,但更相信他是为自己。现在的人谁不是学会一张这样的油嘴。盛昌发到底经过“文化大革命”,自然懂得如何用冠冕堂皇的话来掩盖自己私下的目的。那你要我做什么?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把苏泰达的企业拿下。好啊,你的手可别伸得太长,苏泰达可是我的老同学。盛昌发说,我知道你是优秀的先进分子,你知道怎么为国家出力。其实,张天星也希望有人把苏泰达的企业吃掉,在他们同学中,苏泰达算是混得好的,虽然权没他大,可是钱比他多,可恨的是凭他这几年对他了解,苏泰达可能会成为企业界叱咤风云的人物,这是张天星决不愿意看到的。上次老同学聚会,苏泰达在几个同学追问下,竟然一改过去的低调,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大谈起他企业的发展,那时张天星脸上一阵阵发烫,好像被人扇了耳光。更可恨的是,那个有一双迷人眼睛的女班长,竟会听得大张着嘴,发呆地听着。当年张天星给她写过几次纸条,她却把纸条给苏泰达看,让苏泰达来劝他要安心学习,争取考上好的大学,结果他考上的不是什么好的大学,与苏泰达进的大学真有天壤之别。多少年一直觉得苏泰达压他一头。好啊,这次机会来了,他可以自己不出手,用别人的手,收拾他,即便不能打翻在地,也能报一箭之仇。 张天星早就了解盛昌发有并购民营企业的心愿,现在挑中太一公司是瞧准了时机。他一边搓着身上的污垢一边说,你要并购民营企业我是赞成的,搞好股份制,由国有公司的老总来控股,这样我们的经济基础就会更雄厚。这样的理论认识他们是一拍即合。你要做什么?张天星在盛昌发面前,不会流露出让人抓住把柄的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他知道对这些老板,用不着这么认真,他们整天狗苟蝇营、声色犬马,他从心底里看不起他们。而自己,不知老百姓眼里怎么看他,但他比盛昌发有更多的机会,能以光鲜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 盛昌发不会在张天星面前那么露骨,他没有说浑水摸鱼,换了个词。我要因势利导,把苏泰达的公司导到我这里来。你的野心够大的。不是野心,是雄心,有中国特色的雄心。不管什么心,你是不是要把事情办成?那当然。你真要办,那就要抓住吃死人的事件。这事当然是一个抓手,不过,我只是一个企业抓不住呀。你这点脑筋也动不出吗?企业抓不住,那你找一个能抓住的呀。盛昌发又泼了水,热浪腾起,他抹了抹满是汗水的脸。你说得对,我已经让有关局打电话让他停产,“怎么不发文件”,张天星转念一想,这个事能发文件吗?他就没有说出口。电话通知,你执行了,很好;将来有什么事,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谁让你们停产的?盛昌发说,当然苏泰达不傻,他没有停产,不但没有停产,反而还扩大生产。张天星说,这就对了。我不是跟你说过,生命春口服液的质量,绝不会有问题,我有信心,苏泰达比我更有信心,因为他更了解这个产品。盛昌发说,要是个烂摊子,我要它干什么?我接过来,会干得比苏泰达更好。张天星说,你可别小看苏泰达,我说过企业界这些大小英雄,大浪淘沙,要是只留下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苏泰达。张大主任,你别扯远了。我们就说眼前,他就有一个过不去的坎。此言差矣,这哪儿算什么过不去的坎。苏泰达什么坎都能过。我同他在愚园中学同学六年,是看着他长大的,当然他也是看我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呀。就算口服液有问题,我相信他也会一脚跨过,只是这一脚跨起来可能难点。但是,他这个口服液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不会吃死人。 既然勒令停产不行,那得另想办法。另想什么办法,张天星不说了。他要等盛昌发自己想出来。盛昌发变得毫无顾忌,他说,一个局不行,就找几个局,你看能不能找工商税务、质检局,张天星赞成他的想法,一听“你看”,他就不想表态。你聪明我不比你傻,你要做你就做,你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看”,我才不看呢。张天星说,你自己拿主意,你认为对的就去做,凡是正确的我都会支持。他们就这样达成了共识,就让苏泰达去倒霉吧。张天星次日参加一个企业家活动,见到苏泰达,却是勾住他的肩膀,语调亲切得让自己感动,老兄,怎么样,没事吧。他要让苏泰达以为自己感同身受。 苏泰达能敌过盛昌发、张天星,还有盛昌发召集来的各方的力量吗? 盛昌发找张天星商议,活该倒霉的是苏泰达,这个倒霉蛋却一点都不知道。他问田维舟看过销毁同批号产品的电视了吗?田维舟说,没有。苏泰达说,那我今天放给你看一下。 来到会议室,苏泰达把光盘放进DVD。田维舟看到视频前面苏泰达讲话的样子,想道,过不了多久,就是我对太一公司的人讲话了。看了光盘,他没有听见苏泰达说什么,只想象得出压路机那个大轮子轧得玻璃安瓿惨叫。苏泰达又把他带到工厂,领着他走进车间,工人正在忙碌,传送带不断吐出装好瓶的口服液。到了工序的尾部,工人正在装箱。苏泰达说,我们生产一刻也不停。有个部门让我们停产,没有法律法规依据,又不敢发书面文件,我照生产不误。田维舟跟在苏泰达后面,嘴里不说心里却乱想。你还要书面文件,到时几个部门重拳一出,你就知道厉害。苏泰达不知他在乱想,还是自顾自向他不停地说,田维舟不管他说什么,只管让自己的想象力驰骋,这样好的厂房,以后归我管辖,我要让苏泰达每天来请示汇报,那才叫在上海人面前做起了人。田维舟还是坚持要退股。苏泰达想人各有志,就说那好吧,你要退就退,以后可别又想回来,又来敬三杯酒。以后谁敬谁还不知道,田维舟想以后可能还要共事,不想得罪人,就没有说出口。苏泰达说,田先生,这样吧,股东要退股,须经股东大会通过,下星期开会讨论吧。 开会那天,田维舟穿的整整齐齐,花衬衫还系上银色袖扣,他要让上海人看看他这个温州来的生意人比上海人更像上海人。他脸上特有的气息总是抹不掉,大家看他这身别出心裁的异样的打扮,就有看到乡下人进城的感觉。不过今天是严肃的会议,没人敢笑出声来。田维舟在会上说了要退股的理由,实际上是不成理由的理由。有人问,老田,你以为口服液真吃死人了?你信不过苏总,也应该相信科学。处方经过专家论证,还有几千例服用效果的科研报告。田维舟说,这些我都不听,现在法院找上门了,太一公司成了被告,现如今被告还有好下场吗?法院你有人吗?光靠科学是打不赢官司的。不管怎样,我就是要退股。看看挽留不住,股东大会通过决议同意他退股。会议结束后,没有人理他,他独自一人朝外走,苏泰达赶了上去。田先生,感谢你过去对公司的支持,今后我们还是朋友,有什么事找我,我也会尽力。田维舟听了这话,心有点酸,这些年苏泰达对自己不错,分红也高于在其他地方的投资,就这样离开,真能像盛昌发说的,回来当老总,这个姓盛的,可别涮了我。他的心七上八下的。苏泰达可从来没有欺负过我,这个姓盛的可就难说了,他要宰我,我只有听宰,人家是航空母舰,我这种小舢板,说撞翻就撞翻。忽然觉得眼里有点热,回转身来对苏泰达说,好,苏总,以后还是朋友,有什么事找我,我也会尽力。 2大盖帽被堵在大门口 一部部小车驶进了厂前区广场,一个个大盖帽从车上下来。 苏泰达正在工厂开现场办公会议,他在三楼会议室看出去,这群人有点浩浩荡荡的意思。前几天他已经从朋友那里知道张天星、盛昌发正在鼓动有关部门组织联合调查组来厂调查。来了,终于来了,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哪,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对郑宏伦说的是,你下去看看,让他们按法律法规办事。郑宏伦下楼奔到门口,那群人已全部下车,正凑拢在一起,似乎还想推个领头的。郑宏伦来到他们面前,双手伸开,诸位先生,你们有何公干?领头的自报家门,我们是各部门联合调查组,要进厂调查。你们凭什么要调查就调查,要进厂就进厂。我们是民营企业,合法企业,受国家法律保护。来的人有一个是工商人员,说就因为你们是合法企业,我们才客客气气,要不早就封了你们的门。你们有正式文件吗?公安局进门搜查还要有搜查证。有一个不知什么员的说,我们几个部门碰过头,你们就该接受调查。谁给你们这个权力?我还是要看你们的正式文件。这群人中有个聪明的说,我们正在形成文件。你们还讲理不讲理?讲理当然讲理,你们生命春口服液吃死人,这是个严重的事件,我们就是要调查到底什么原因造成这个严重的后果。没有文件我是不会让你们进去的。这时忽然冒出了翁葳重,他跟着帮腔,没听说部门的联合调查组进公司调查要什么文件。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一直在看着郑宏伦同各部门的人理论。他刚才到的时候对部门的人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就不再说话。他口袋里的录音笔一直开着。他的采访最重视说话人的声调,所以他总是录音。何况今天掏出笔来记,也与周围的环境不协调,他就竖起耳朵听,双方要紧的话,他都记在脑子里,回去好加工出一篇令人满意的报道。 好啊,你们妨碍执法,人群中有个不太懂法的人说。郑宏伦说,我妨碍执法?你们说我们违反了哪条法律?这群人都哑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真不知道,他们说的违法违的是哪条法。那个领头的说,不要忘了,我们是部门,是部门,你懂吗?郑宏伦伸手拦住他们,人群中有个脾气暴躁的,不知是什么员,把郑宏伦一推,郑宏伦被推得跌坐在地上两手撑在身后,他脸上的愤怒,这群人并没有看见。他们只觉得面前不过是一个工作对象。郑宏伦说,部门?哪个部门都应该权为民所用,看看你们做的?老子原来也是部门的,部门更得依法办事。 这时苏泰达来到广场,已经站到郑宏伦身后。苏泰达的出现,让翁葳重兴奋起来,他要看看苏泰达如何表演,这篇报道主要的表现对象就是这个苏泰达,今天他赤膊上阵,可就跑不了。苏泰达把郑宏伦拉开,对那群人说,各位都是什么部门的,请把名字报出来。那些人挨个报出了部门的名字。好啊,都是部门的,那你们都得按法律法规政策办事。有个人冲上前,指着苏泰达的鼻子问,你是苏泰达吧,我们让你们停产,你竟然敢停了又恢复生产。我的产品没有问题,当然要继续生产。没问题?人家怎么会告你们。今天我们就是要进去调查,让进也进,不让进也进。说着回头招呼,同志们,进啊。苏泰达看这群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没掂出什么分量,大喝一声:你们给我站住,部门同志们。随着一声吆喝,他心中的火被自己掐灭了。刚才他在楼上看到这群人和郑宏伦在推搡,心中涌起了一丝丝的悲哀。悲哀本来是寒性的,却转眼变成可燃的油,蓬得烧起了大火,此刻心中确是一阵急雨驰过,火灭了,甚至连烟都不冒。郑宏伦又伸开双手,要去阻拦,苏泰达对他说,郑副总,你手放下,报110。那些人一听报110,都傻了。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事。到公司企业,哪一家不是鲍鱼鱼翅招待,反了,一下子他们猛醒过来。报就报,警察还会维护你们?苏泰达用手机按了110,报出了公司名字、地址。他对接警的人员说,这里有一群人没有任何文件,就要闯入工厂。在工厂的广场争执起来。相持不下,推推搡搡,事态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 过了十来分钟,两个警察骑着摩托车来了。在他们来之前的时间里,苏泰达对郑宏伦说,你手受伤了,去包扎一下。我在这儿等民警。阳光照耀着厂房明晃晃的,也照耀着这群人尴尬的脸,苏泰达一个个欣赏过来。从来没有部门的人被拦在办公室外做日光浴。你看这个部门人员拿着大盖帽扇着风,那个部门人员用餐巾胡乱擦着脸上的汗,又一个背对着太阳,双手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好。再一个两臂抖着,似乎要把燠热抖掉。苏泰达头稍昂着,胸微挺着,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心里不觉得气愤,反而觉得有趣。他也觉得热,长袖衬衣的扣子依然扣得紧紧的。 一阵摩托车声引领着两部车开了进来,两名警察跳下车,摘了大盖帽,大喊:谁报警,谁报警?苏泰达以正常的音高说,我报警。他上前把来龙去脉说了。两个警察听呆了。出过无数次警,有打架的,有杀人的,有吵闹的,从来没有遇见过部门与企业争吵而报警的。不过来人十分敬业,照例拿了出警登记纸来填写。那个官阶低的掏出笔开始记。写下苏泰达的公司名字,又问了部门们的名称。那些部门的人一看警察介入此事,也莫名其妙地收敛了许多。也许人们习惯对警察让三分,那是老百姓的事,怎么部门的人也让三分。大家都是部门,谁怕谁呀,照例应该相互保护才是。部门名字抄了一半,那个官阶高的想,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大家都是兄弟部门,洪水冲了龙王庙,就对那个官阶低的警察说,停停。心想,部门有问题归行政诉讼法调整,企业当了被告,归法院管,我警察是八竿子打不着。想毕,他拿出警察惯有的威严,也不管部门来人有无比他官大的,就问道,你们因为他们,他指了指苏泰达,因为他们口服液吃死人当了被告,你们就来调查,是法院叫你们来的吗?哦,不是。那你们怎么自说自话来了。今天这个警察真是完全彻底为人民服务。他认定苏泰达确是人民无疑,就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法院。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主审案件的谭法官。谭法官一听是110警察,觉得十分奇怪,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你这个警察怎么管到我法院这里来了。就说这个案子正在审理,死人的原因正在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等确认生命春口服液吃死人了,他们再进驻调查不迟。现在要做调查的是我,而不是他们那些部门。谭法官虽然和盛昌发过从甚密,但审判程序他还是懂的,不敢太明显枉法。你给他们,什么部门?哦,就是这些部门,让他们先休息一下,我调查有了结论,再看他们有没有必要进行调查。这边警察只管哦哦答应,那边谭法官就把电话挂了,心里骂,这些窝囊废,连法律程序都不懂,普法考试大概都是蒙混过关。警察问完法官,就像得了令箭,说各个部门同志们,他们公司当了被告,没错,死人的原因现在还没有搞明白呢,现在是法官调查,还轮不到你们调查。天这么热,你们还是回去歇着吧。说着给那个官阶低的警察示意,两人骑上了摩托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你们都是国家工作人员,不要浪费警力。回去歇着吧,还不到你们调查的时候。说完,连车带人一溜烟走了。 那些部门的人们还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各自出来的时候,领导也没有明确的指示,只说去一个公司调查,人人以为一定不会空手而归,就一呼隆来了。已经出了一身臭汗,太一公司又不配合,大概什么也捞不着了,谁都想溜之大吉。有一个人往车子走,其他人也就跟着走向自己的车子。回去也好交差,110都来过了。法官说的,他们先调查,有警察说出的法官意见,他们也有面子。他们不知道盛昌发是下了力气的,但力气不是下在他们身上,他们不可能知道这里有什么利害关系。反正来也来过,可以说任务已经完成,只是完成得不出色而已,反正不是顶头上司密切相关的事,管它处理得如何。他们钻进了车子,各自转弯掉头,朝大门开去。苏泰达目送着他们,才想起这样太平淡了吧,就高喊:一路走好啊,不远送了。 翁葳重动作慢了一些,跟在后面,离他的车有几步路,被苏泰达叫住,翁记者,辛苦了。消息这么灵通?他们前脚到,你后脚就跟来了。我是记者嘛,责任所在。谁给你的消息?没有谁给我消息,翁葳重掩饰着,我是记者,当然有灵敏的嗅觉。你都看见了,警察解决了这场纠纷,你敢如实报道吗?110警察介入,调查组吃闭门羹,这个标题怎么样?该怎么写,我自己会掌握,我才不上你的当,我不会写110警察介入。我知道你会写我不让调查组进门。你知道你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说什么性质?该什么性质就是什么性质,不是你的笔可以定的。翁葳重找不出词来应对,猛地拉开车门,苏泰达,你等着,我会找一个新的角度,把你们的行为充分揭露。苏泰达回道,你做梦去吧,看你的笔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 现场办公会没有开完,他们回到了会议室。苏泰达宣布继续开会。 刚才发生纠纷的时候,生产部经理和其他工作人员都留在会议室。他们信赖老总,知道他不管什么事都会处理好。会议室的人甚至没有站在窗前看热闹的兴趣。公司的理念待人以仁,这时起了作用。老板对员工,待人以仁,员工对老板,也待人以仁,谁也没有看笑话的意思,甚至不会对老板如何处理事务产生好奇心。 会后苏泰达离开办公室,下了楼。他的脚步轻快不起来,不是因为刚才同部门的人群争论,他心中另有所虑,他急急向厂房走去。 这个厂房外壳早已建好,设备也已安装了一部分。他走进去时,正看到外单位的工程师和公司的工人在安装新到的设备。他来到工序的后半部分,这里有不少设备缺位,现在还没有钱去购买。主管部的批文还有不足两百天就要到期,有的设备还要预订,设备到了以后安装、调试,最后试生产,都需要时间,而且还要给工期留下余量,以应对不可预测的状况出现。可是现在资金还是没有着落,这是比去法院打官司更挠头的事。透过新厂房的玻璃窗,他看到车间外大片的草坪。阳光倾泻在草坪上,草尖上闪着隐隐的油光,草浪涌来,绿光闪进心中,倏忽转成喑哑,什么时候心情像这片丝绒般的草坪就好了。资金缺位,去美国寻求风险投资,还没有眉目就被追了回来,要是资金不到位,前期的投资就会打水漂。想想真是不寒而栗。安装工人没有理会他,他们并不认识他,更不会知道老板的心事。他们知道管道要对准,螺丝要拧到位,一切要经得起检查。苏泰达望着这些辛苦劳作的员工,对他们行着注目礼,深情地望着他们,心里说,谢谢你们,我不会让你们的付出打了水漂。窗外传来割草机的声音,他听出了噗噗声中,有一种令人感动的节奏。那是不是来自极远处的召唤,顿时苏泰达不再烦躁,他耳畔不再是噗噗声,而是清朗色彩点缀在眼前。细细地揣摩,哦,原来心灵深处有一声声呼喊:个体所在环境命运不被主宰。不管什么样的激流冲刷,他都会砥柱般挺立,那转成喑哑的绿光,重又在心中亮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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