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莫斯科》不是陈中庆出版的第一部小说。但《飞往莫斯科》绝对是陈中庆难忘的一部作品,因为小说里写入了他很多真实的人生经历。
这是部讴歌中俄两国人民友谊和忠贞爱情的小说。这部小说故事情节起伏跌宕,充满传奇色彩,又真实得如同纪实文学。
“我”在应邀飞往莫斯科的云天高空,追溯历史时空,忆述了催人泪下的感人故事……
谨以此书,祝中俄建交60周年,祝中俄举办“语言年”。
开头
第一章 看“苏联茔”的大伯
第二章 我跟伊琳娜·捷维娜交了朋友
第三章 大伯和奶奶没见面
第四章 奶奶叫李娟惠
第五章 我和杨红霞
第六章 碑魂
第七章 淘金梦的破灭
第八章 参加国际纵队
第九章 大伯和瓦莲金娜
第十章 我和杨红霞分离了
第十一章 友好的书信往来
第十二章 温馨的莫斯科雨夜
第十三章 难忘的参观和会见
结尾
后记
第一章 看“苏联茔”的大伯
1953年9月。
我吓坏了,生命末日般尖叫着嚎啕,两只小手拼命想抓住深坑泥壁里突露出来的石头,爬上去。手划破了,脚踩不住,不断跌落下来。已经半个多小时了,或许更长时间,我记不清了,因为我完全吓蒙了,嗓子也快哭哑了。猛地想起奶奶讲大山里有狼,狼有血红的舌头,尖利的牙齿,我完全绝望了。
我后悔不该不听爹妈和奶奶的话。
几天前,我们全家才随着爹的工作调动来到大连。我第一次见到山,大人忙着安顿家,顾不得带我到山上玩儿,说忙完了一定领我上山。可是好奇心使我再也等不及了,自个儿偷偷上山。新奇的诱惑使我完全忘记了害怕,什么树林有狼,草丛里有蛇,一股脑儿像上学前听奶奶讲的古老的故事一样忘了个溜干溜净。
面前只有山涧清亮的溪水,树林上空快活的风,秋阳下翻金弄绿的柞树叶子。更吸引我的是那蓝天下高高的山顶到底什么样?站在山顶最高的一块石头上能摸到棉花样的白云吗?
万万没有想到,脚下打个滑,会滚跌进山坡一个大坑。大人没告诉我上山会有这种危险,始料不及,使我感到不虞之灾是末日来临。额头上的血口,更增加了我的惊恐,我的充满生的强烈欲望的哭喊,冲出坑口,四野扩散,可是山上没有人。
我来到这世上,也是第一次懂得,人生途中原来危机四伏。
就在我声嘶力竭的时候,初秋阳光灿烂的坑口露出一个棱角分明的老人脸。
我像见到世界上最亲亲人一般委屈地拉长声调放肆地哭起来,这哭声似乎还充满一种怨恨,你怎么才来。
他伸下一根树棍,用低沉的声音说:
“攥住,孩子。”
我两手紧紧攥住,这是攥住了生的希望呀。
他极有手劲,一下把我拉拽上去了,原来救人也是这么容易。
声嘶力竭和惊恐,或许额头流了点血,一到上面,我便软瘫在他怀里,半昏迷过去。
我只觉得一颠一颠地伏在他的肩背上下了山。
他的脊背是那样宽阔和温暖。
后来好像进了屋,他把我放躺在床上,用湿湿的毛巾擦额头上的血,我便完全清醒过来,睁开眼,只见他俯身看我,浓眉下眸中充满了慈祥和爱怜,轻声问:
“还痛吗?”
我说:
“有些痛。”
他说:
“坚强些,孩子,你是男人呀。”
这亲切而鼓励的话语,让我感到有股亲近的暖流在心胸荡漾,觉得自己似乎永远离不开他了。
我小声问:
“我可以叫你大伯吗?”
他温和地笑着说:
“当然可以。”
我叫了声:
“大伯。”
这样,他成了我的大伯。我有了大伯,多么高兴呀。
恐惧和疼痛一下消失了。
大伯转过身,从他身旁桌子上的一个自己编的精致的小筐里,抓了一大把小野果给我:
“你出了一点血,不要紧,这是山枣,多吃些,补血。”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伸出双手接过山枣,这滚圆褐红色的小山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拿起了一粒放进嘴里,果肉酸甜。我吐出核说:
“好吃。”
大伯说:
“秋天的山枣很多,吃吧,孩子。”
我兴奋起来:
“大伯,你带我去采摘好吗?”
大伯说:
“当然可以,今天不行,等会儿,送你回家,你自个儿上山,父母在家里也不知会昨担心哪。”
大伯送我快到家时,让我自己回家,大伯没进去。后来我知道,大伯独自住在“苏联茔”内,不到外面任何人家。
大伯是瘸子。
大伯是“苏联茔”的护茔员。
这片茔地,在城市的山林里,离我上学的捷山小学不远,穿过居民楼,有条小碎石铺的路,曲里拐弯,直通“苏联茔”。
这片茔地最早是埋“白俄”的。光复后,苏联红军进驻大连、旅顺,牺牲的苏联红军战士,有的也埋在这里。中国人不埋这里,有埋自己亡故人的地方。
茔地最高处,在一个花岗岩砌起的基座上,矗立着一个青石凿成的沉重的大十字架。座底上刻着俄文,那时候小,不认识,但认得上面有“1904”。大了,上中学后,学历史,知道这片茔地建在争夺中国殖民地的日俄战争期间。
茔地四周是一圈铁栏杆,年久了,有的地方油漆风剥雨蚀,露出斑斑驳驳花纹样铁锈。茔地上空覆盖着一片苍翠的树木,枝叶交错,荫庇着长眠异国的亡者。
很静。
看来俄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也是很会选风水的。
缓缓的小山坡,修成一排排台阶式的茔地。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愈发显得幽静。连夏天也绝少听见蝉落在林中的呜叫。
“我们晚上睡觉要静,死去的人也要静,他们休息了,永远那个了。”大伯告诉我,没有温和的笑,一脸沉重的凝思。他在想什么?
大伯走路快的时候一跳一跳的,右脚朝里钩弯,走路往里甩,好像一把镰刀割草。怪不得茔地里没有高高的杂草,只有绿油油如地毯的小草。当然不是用脚割的,大伯有一双粗大的手,只许荏弱的小青草长,别的什么狗尾巴草,牛蒡草,艾蒿子……一见长就薅,连根薅,一棵不留。大伯两只手的手指张开,伸直,就像两把小蒲扇,什么杂草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