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广阔的水域,有一个美丽的青蛙王国——大泽。大泽王国里,蛙族众多,在一个初夏,一群小蝌蚪降生了,开始了他们冒险的旅程。五只来自不同蛙族的小蝌蚪在锯齿森林里一起成长,克服了种种困难,建立了深厚的牢不可破的情谊。他们凭着无与伦比的勇气和智慧,勇斗水蛇豁牙。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大家吓了一大跳……
徐然,迄今为止,徐然已经出版了十二本书了,都是那种给大人烧脑子的推理书,很多人说她很聪明,也有很多人说她很用功。在某一天的某个时刻,也许是徐然握着女儿热乎乎的小手送她去上学的时刻,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界,除了需要烧脑子的大人之外,还有另一类的更珍贵的人,孩子!徐然决定要把自己的聪明和用功,用来创造一份礼物,一份给孩子们的礼物——一个好故事!对这个好故事,徐然的期望是这样的:
1.它一定要很神奇,很有趣,很好读;
2.它的叙述一定要生机勃勃,充满了中国语言的美和中国元素的力量;
3.它一定要聪明,善良,纯净,让孩子们快乐,也让孩子们成长和坚强!
在之后两年的时间里,聪明的徐然每天都在努力用功,践行这个期望……
于是,这个世上,就有了《大泽传奇》!
第一章 夜 游
这是四月底的一个晴朗的黄昏。天空还是淡淡的蓝色,只有西边的几朵云彩镶上了金边儿,风轻柔地掠过水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水面上低低飞着棕黄与黑色相间的大尾巴胡蜂和墨绿色的细身豆娘,他们一边扇动着翅膀,一边发出愉快的嗡嗡声。
“昨天晚上,我为什么会答应她呢?”
一丛高大的毛芋叶子下面的阴影中,有一只灰褐色的小蝌蚪,正在苦恼地自言自语。
“可是,当一个女孩子,一个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话的女孩子,突然叫着你的名字,当着很多蝌蚪的面,问你能不能在明天晚上陪她一起出去夜游的时候,你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呢?”他为自己辩解着。
他叫水荠米,是一只刚长出后腿的泽蛙蝌蚪,来这个世上不过是两周多一点儿的时间。在他很有限的处世经验中,还没有学会如何得体地拒绝一个女孩子,而不伤害她的感情。
“当然,也许是她一时头脑发昏,并不是真的想出去夜游……也许她今天就把昨天说过的话忘记了,如果是那样,可最好不过了……”水荠米安慰着自己,“她虽然有点儿古怪,但至少也是一只蝌蚪,身为一只随时都可能被鱼虾和水虫吞掉的蝌蚪,她应该有这种自觉——离开蝌蚪群宿营地的夜游,几乎跟送死差不了多少!”
他身边一片宽阔的毛芋叶子忽然大幅度地上下晃荡起来,一只棕褐色的老泽蛙不知从什么地方跳过来,蹲坐在上面。
“如花大婶!”
“你好,小荠米。”老泽蛙和气地跟他打招呼。她一只眼睛盯着左前方一只飞舞的蝴蝶,一只眼睛看着水里的荠米。
其他的小蝌蚪听到如花大婶的声音,很快地聚集过来。
蝴蝶觉察出了危险,舞动翅膀飞走了,如花大婶遗憾地咂了下嘴巴。
太阳落在了地平线上,彩霞漫天,倒映在水面上,水面也变成了美丽的绯红色。
如花大婶看着这群绯红色“云朵”中的小蝌蚪,咳嗽一声,开始替他们点一下数目——每次来看望他们,她都会这么做。
“一、二、三……五十三!今天是个幸运日,孩子们,我记得昨天你们有五十六个,按照减法运算,你们中只有三个交了厄运,那三个可怜的小家伙,希望他们回到云彩上之后,下一次会有好运气。”
她把两只前爪合在一起,扬起脸,对着天空喃喃自语,为今天的三只不幸蝌蚪的灵魂祈祷。
蛙族相信,每朵云彩中,都蕴含着很多青蛙和小蝌蚪的灵魂,时间到了,这些云会化为饱满莹润的雨滴,包裹着小蝌蚪们的灵魂,落回大泽——生命就是这样一个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过程。
如花大婶放下了前爪,有小蝌蚪马上好奇地问:“天空对你说什么了,大婶?”
如花大婶对着他眨眨眼睛:“她说,今天一定要当心蜻蜓幼虫。”
“这是一个预言吗?”小蝌蚪们马上议论纷纷起来。
今天他们损失的三个伙伴,就有两个是被蜻蜓幼虫吃掉的。蜻蜓幼虫拥有大泽水族生物中最贪婪的胃口,他们连同类都不放过。
天色迅速地暗了下去,夕阳最后一缕光线把大泽的水面染成了一片紫红与金黄交映的颜色,毛芋叶轻轻摇荡在傍晚的微风中。如花大婶用脚趾抹了一下后背,把黏液腺分泌的黏液在皮肤上涂抹均匀。她看看天色:
“说起来,我今天已经完成大部分的捕食计划了,还有七十五只昆虫,我想,不用到半夜,我就可以去我的洞穴睡觉了——再见,孩子们!希望明天还能看到你们,哦,每一个小家伙!”
她对着他们挥了挥前腿,从芋叶上跳到了岸边的草丛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夜色降临,月亮渐渐升起来了,在水面上洒下了一片银辉。
有一只青蛙对着月光唱起了歌谣,他的歌喉清澈透亮,在静谧的夜色里,充满了穿透力,余音缭绕:
大泽,大泽,我们的家园,
水面荡漾,云朵变幻,
远远的山冈上,新月弯弯,
那芳草萋萋的堤岸下,
盛开着一朵朵的水莲。
大泽,大泽,我们的家园,
绿木成荫,芦苇葱葱,
静静的夜色中,风动翩然,
那清香沁凉的草丛里,
星星点点的小虫,是青蛙们的美餐。
大泽,大泽,我们的家园,
……
小蝌蚪们趁着黑暗的掩护,都游到水面上来,一边出神地听着青蛙的歌声,一边轻轻地吐着泡泡。
这首《大泽,我们的家园》在每个傍晚时分,总会是泽蛙歌会的必唱曲目,小蝌蚪们早已经听熟了。有几只蝌蚪,一边听着歌声,一边还轻轻地跟着哼唱。
这片广阔的水域及其周边的沼泽地和树林,被称作“大泽”,这里水质纯净,水草茂盛,食物丰富,栖息着无数的、各种族类的动物。而作为大泽的居民,没有谁比蛙族更热爱自己的栖息地,更热衷于赞美自己的家园了。
“荠米,你忘了,你答应我晚餐后跟我一起去找四叶草的。”
水荠米从美妙动人的歌声中返过神儿来,心里咯噔一下,他回头一看,正是约他一起夜游的水禾。
周围的几个小蝌蚪哧哧笑了起来,有一个还尖声尖气地唱:“幸运的四叶草,荠米要把你寻找……啦啦啦……幸运的四叶草!”
水荠米觉得双眼之间一阵刺痒,他很想用后脚趾挠一挠。
他双眼之间的那个淡米色的“V”形图案,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绯红色。
按照如花大婶的说法,这个“V”形标记,是一种幸运符,可以让小蝌蚪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你是个福星小子呢,荠米。”如花大婶这么说。因为如花大婶的话,荠米在蝌蚪群里,就有了一个“福星小子”的外号。
荠米并不是那么喜欢他的这个外号。就因为这个外号,诸如寻找新的食源,探查陌生环境等,又危险又辛苦的工作,大家都会推给他做:“福星小子,你能逢凶化吉,这事应该你来。”
“福星小子,跑个腿呗,你可是遇难成祥的蝌蚪。”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但做那么多危险的事,还能活到长出后腿,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不过,荠米常常恐惧地想,他的幸运也许会像沙漏里的沙子,缓缓地漏下去,早晚有一天,好运气会用光。
大家一直对“福星小子”采取嘲弄和取笑的态度。荠米想,这也许是因为自己除了双眼之间的这个特殊标记之外,并没有表现过类似机灵、敏捷、勇敢、能言善辩等任何一种过人之处让同伴们信服和敬佩。
一只普通蝌蚪,脑袋上却顶了一个幸运符,没有小蝌蚪喜欢这一点。
当今天早上水禾来找他,约他一起夜游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嘲笑他的一种新的方式。
要知道,水禾是蝌蚪群里最特立独行的人物,她从来没跟他说过话。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水禾严肃地说。
荠米吞了一口口水,点点头。
那几只小蝌蚪的笑声更大了。
“今天是满月天,荠米,我们要趁着月亮最亮的时候去。”水禾一边说,一边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那些发笑的蝌蚪。
水禾的冷眼像是一种武器,那几只蝌蚪笑不下去了,他们耸耸肩,很快散开了。
群里的蝌蚪们都说水禾越来越怪了,除了她绿松石般泛着冷光的眼睛,还有她那整天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总是游离在群体之外。但跟荠米因眼睛之间有个幸运符就成为蝌蚪群里的嘲弄取笑对象不同,水禾并没有因她古怪的性格,而遭到同伴的嘲笑。大家自觉地跟她保持距离。
蝌蚪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总是怀有畏惧的态度。
荠米跟着水禾游开去。
后面有只蝌蚪怪声怪调地说了一句:“小心那些蜻蜓幼虫,福星小子。”
荠米吞了吞口水,他想起了今天如花大婶说的那个预言:“今天一定要当心蜻蜓幼虫!”
群里只有最大胆、最调皮的家伙才冒险夜游过,而夜游的距离,也只不过是大家宿营地的周边十几米而已……而且,他们中的好几个,都永远没有再回来!
大泽对蝌蚪们来说,总是危机四伏,随处都可能潜伏着未知的危险——蝌蚪几乎是所有水族生物的美食。
荠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害怕,还会跟着水禾一起游开去。
“那个……你要找的四叶草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浮水的草本植物,能清热解毒,还能消肿。”
荠米眨眨眼睛,一点儿都没听懂水禾的话。
水禾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是这样,我喜欢研究各种药草,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草药师——我觉得蛙族应该有更了解他们的、自己的草药师。”
荠米咳了一声,尽量不表现得太过惊讶。群里有个叫水蓬蓬的女孩昨天也宣布了她的理想,她要成为泽蛙族每个繁殖季的繁殖冠军,决心一生要繁殖两万只后代。
荠米觉得,水蓬蓬的理想听起来比水禾的更现实一点儿。因为每只雌蛙长大了都会生宝宝,而蛙族的草药师很久以来都是由乌龟来担任的,青蛙们从没有过自己的草药师!
草药是门艰深的学问,只有乌龟那样长寿、安静的动物,才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研究它。对生性浪漫的蛙族来说,唱歌和讲故事,可比什么草药有趣多了。
荠米委婉地说:“咳,咳……关于理想……你不觉得我们还太小吗?我是说,我觉得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变化……”
他希望能劝说水禾自动放弃这种拿生命冒险,找一种也许跟自己一生都没什么关系的水草的活动,那样他也不用莫名其妙去涉险送命了。
“可是,我很确定,我不会变。那些云化成的雨滴把我送到大泽来的时候,就在我的身体里种下了一颗草药师的灵魂。”水禾亮晶晶的眼睛里,露出了一股荠米从来没有在同类眼中看过的、顽固执拗的眼神。
荠米有点儿费解地望着水禾。
感觉灵魂?为什么同样是小蝌蚪,他就从来没有过关于灵魂的任何感觉呢?
他还是决定问一点儿实际的问题: “那你知道路吗?我是说,找四叶草的路。”
水禾点点头:“乌龟波波告诉我了。”
乌龟波波是泽蛙族的草药师。荠米不知道,水禾跟波波还挺熟。
他有些吃惊,在他看来,波波的脾气古怪而傲慢,看他们这群小蝌蚪的时候,一双眼睛阴沉得吓人,水塘里传言,波波有一剂草药的药引,就是用蝌蚪内脏做成的。任何一个头脑清楚的蝌蚪,遇到乌龟波波的第一反应,就是落荒而逃。
而水禾提到波波的态度,像提到如花大婶一样平静而自然:“波波说,草药师都是从了解四叶草的药性开始的,因为这种药草,几乎在所有的药方中都会出现。”
“他干吗跟你说起这个?”
其实荠米想问的是,他干吗要跟你聊天,而不是直接抓了你去他药房开膛破肚?
“是我问他的。”
“你问他问题……然后呢?”
“然后他就回答我了。”
水禾又瞥了一眼荠米,她肯定觉得他不够机灵。
“他没有说别的吗?”
“他说他很高兴看到一个蝌蚪对药草感兴趣。”
“他很高兴?”
“是啊,波波是个心地善良的草药师,你知道,他只是工作太繁重,所以脾气有点儿急躁,看上去有些严厉。”
水禾一边说着,一边看看半空中的月亮:“嘿,我们最好游得快一点儿,荠米,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她催促着。
“所以,我们在群里看不到你的时候,你都是在乌龟波波那里?”
荠米跟上了水禾,他还没有从水禾跟波波交朋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我很喜欢看波波捣药的样子,他会一边捣药,一边念念有词,背诵药方,这样一来,我就能学到很多东西……”
“学东西?”
这三个字眼对蝌蚪来说,非常新鲜。
水禾回头瞥他一眼:“嗯,荠米,多知道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谁知道大家会不会有机会活过明天呢?
荠米费解地想,不过,他并没有把这句心里话说出来,在危机四伏的大泽玩夜游这桩危险的游戏,他可不想触这个霉头,即使是他脑门上顶着一个幸运符。
“一直向东方游吗?”
“没错,是狐尾藻丛林的方向。”水禾口气里没有一点儿犹豫。
狐尾藻丛林是个危险的地方,那里是河虾的地盘。
“狐尾藻丛林……”荠米觉得自己的尾鳍那儿,好像被谁狠狠地揪了一把。
“嗯。”
“那里距离我们很远……”
“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远,荠米,我曾经有一次游到过那里,要知道,那次我还是一个人呢。”
那为什么这次她不能一个人去呢?
荠米很想问问她这个问题。
夜风吹拂下,大泽的芦苇丛沙沙作响,月亮升得很高了,柔和地照在水面上,水波荡漾,银光四射。
四下里一片静谧,只有荠米和水禾的尾鳍轻轻拨动水面的细微的哗哗声。
“我们会不会遇到蜻蜓幼虫……如花大婶今天说的那个预言,你还记得吗?”
荠米一边张望四周,一边低声跟水禾说。
水面上的草叶和塘底的砂石,在黑魆魆的水中好像活动着一般,都仿佛让荠米看到了蜻蜓幼虫的影子。
“哦,如花大婶并没有说那是个预言,她只是要我们小心蜻蜓幼虫,我觉得,就算那些云真的想说点什么,她也不会听懂——你知道,能懂天空的语言的,只有鹰族而已。”
水禾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担心,而且,她对如花大婶也不像其他小蝌蚪那样充满敬爱和信赖。荠米想,这也许是因为她认识一只有学问的乌龟的缘故,说实话,她那种藐视一切、从容自若的态度,真的很像是一只神气的乌龟。
月亮倒映在水面上,圆润莹亮,流光溢彩,有不知名的水虫,扇动着翅膀,掠过水面,划破了月影,荡起一片细碎的银波。
有淡色的云轻轻地掠过了圆月。
在水中,掠过圆月倒影的,是一群活泼泼的,有着银白色肚皮的小鱼儿。
荠米赶紧潜进了水深处:“当心那些鱼!”
水禾看了一眼,不在意地:“哦,那是小鲤鱼群,他们在赛跑,他们不会半途停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
“波波了解那些小鲤鱼群,就像青蛙的歌会一样,赛跑是小鲤鱼们最喜欢的游戏。”
水禾的确从波波那里知道不少事。也许,水禾与众不同的从容态度,是因为她比大多数的蝌蚪都更多地了解大泽。
越多地了解大泽,面对未知危险的时候,越会游刃有余。
他是不是也该考虑着跟水禾“学东西”呢?
小鲤鱼群远去了,果然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荠米又浮到水面上,他看着一直淡定地游动的水禾,想,群里所有的蝌蚪,看来都不够了解水禾。
哎,真想问问她——如果她并不害怕,也晓得目的地的方向,干吗要找他一起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