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研究年编(2013)》分为“莫言声音”“诺奖反应”“莫言研究”“媒体之声”四个部分,收入了莫言本人的演讲词,当代文学研究者等对于莫言获“诺奖”一事以及对其创作的分析和评论,既囊括了陈思和、程光炜、谢有顺、杨扬等重要批评家的论文,但为了照顾资料的全面,也收罗了一些一般的批评文章,可以说,基本反映了本年度莫言研究的全貌。
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莫言作为当代较重要的作家之一,一直为批评界所重视,尤其是他在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已经成为文坛热议的中心。本书是由北师大国际写作中心组织编撰的关于莫言研究的工具书,整体呈现了2013年学界和批评界在莫言研究方面的方法与成就。
张清华,1963年生,文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文学院副院长、国际写作中心执行主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曾获省部级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南京大学优秀博士论文奖、第九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10年度文学评论家奖等。主要著作有《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思潮论》 《中国当代文学中的历史叙事——海德堡讲稿》 《天堂的哀歌》 《文学的减法》 《猜测上帝的诗学》等 。曾赴德国海德堡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等海外高校讲学。
一、莫言声音
诺贝尔文学奖及其意义——在中澳文学论坛上的发言 莫 言
泥巴和雪花膏 莫言
得了诺贝尔奖后写什么 莫言
二、诺奖反应
“尽管他作品中描写的只是自己故乡那个小村庄”——贺莫言获201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 徐怀中
莫言的意义 程光炜
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意义和隐忧 杨剑龙
莫言作品以及相关的评论 杨扬
在讲故事背后——莫言《讲故事的人》读解 陈思和
文学的挽歌——由莫言获诺奖而想起的鲁迅的一些话 郜元宝
直议莫言与诺奖 李建军
一个人的诺奖与一个国家的文学生态 李润霞
遥远的与陌生的俄罗斯人眼中的莫言 王树福
诺贝尔奖与中国:从鲁迅到莫言 孙郁等
莫言获奖的文学思考 谢有顺
莫言历史叙事的“野史化”与“重口味” ——兼说莫言获诺奖的七大原因 温儒敏从莫言获诺奖看中国文学如何走出去 ——作家、译家和评论家三家谈 张毅 綦亮如何“看莫言” 张清华
莫言获奖:文学挽歌或奇迹?——我们该如何看待莫言获奖 熊修雨
三、莫言研究
民间的传奇——论莫言的文学观 栾梅健
魔幻与现实的寓言 南帆
莫言:一个时代的文学突围 孙郁
“在地性”与越界莫言小说创作的特质和意义 陈晓明
莫言的两极——解读《丰乳肥臀》 赵勇
莫言小说创作与中国文学传统 王春林
评莫言 陈众议
奇想化的“战争启示录”——莫言战争小说谈片 张志忠
20世纪中国文学现实与魔幻的交融——从莫言到鲁迅的文学史回望 刘勇,张弛
莫言:中国传统与世界新潮的浑融 雷达
历史与良心:解读莫言《蛙》中的姑姑形象 张清华 冯强
从《檀香刑》看莫言小说的贡献 严家炎
莫言的硕士论文与高密东北乡文学王国 童庆炳
素朴自然的精神苦魂 ——莫言散文创作论 白波
“酒国”故事及文本世界的互涉 ——莫言《酒国》重读 毕光明
四、媒体声音
文学家的灵魂 景凯旋
对莫言作品“坏处说坏,好处说好” 江曾培
莫言何必急着去大学当教授 郭文婧
热贴莫言,不如远离莫言 何建明
获奖的莫言与中国国家形象 任慧
莫言能否再静下心来继续创作 许民彤
莫言的清醒与盲区 熊元义
莫言在法国 杭零
“文学性”不是虚无历史的借口 徐刚
带着村上看莫言 林少华
附录:莫言访谈
莫言:中国文学已经达到世界文学高度 莫言 力夫
文学的造反 莫言 木叶
世界如何想象与书写中国 ——莫言与美国文学青年约翰·兰多夫·桑顿对话
2013年莫言研究资料索引
为什么今天中国的痛楚还是乡土中国的痛楚?因为这种痛楚是痛到中国人骨子里的痛楚,是祖祖辈辈的痛楚,是每个人经验中都积淀有的痛楚。这也就是在今天中国,为什么城市化已经相当发达的情形下,文学还是在书写乡土中国的历史,还是关于乡土中国的历史叙事最为深切有力。这也是为什么莫言的文学叙事最有乡土中国的历史与现实的含容量,他笔下书写的乡土中国的痛楚是如此彻底、充足而结实。当然,随着中国现实生活的变化,随着一代一代作家和读者经验的不同,乡土中国叙事的“在地性”这一页是否会很快翻过去,可能还难以断言。就当代文学历经的变革而言,确实可以看到莫言对八九十年代文学转型起到的影响作用。这种影响本身表明,有力量的作家确实有影响力,这种影响力渗透进当代文学最深刻的变革中,并且为最有开创性的一批作家所接受,形成富有生长性和拓展性的文学经验。
当然,莫言的书写固然与他生长的土地有关,他牢牢地站在他的高密乡,就像福克纳站在他的故乡约克纳帕塔法县一样。莫言深受福克纳的影响,中国外国的评论文章都这么说。莫言后来解释说他读过十几万字的福克纳的东西,他不想多读,他或许感觉到福克纳的强大,或许他不想太受福克纳牵制。因为福克纳毕竟身处美国的南方,而莫言生长于中国北方的乡村。福克纳的作品被称为美国南方的“新哥特”小说,即那是一种偏向于狂怪、神秘、乖戾一路的文学;很显然,在中国北方作家莫言那里,也有足够的内容被称为“新哥特”的元素。但是,莫言确实有很强的乡土意识,很深厚的乡土经验,这使他可以放开来想象他的高密乡,他的大地意识——红高粱地才那么扎实,那么丰厚。说起来中国作家都有乡村经验,但是不是真正有“在地”的经验,这就很有些不同。莫言、阎连科有土地经验,甚至可以说有种地经验,有用脚踩进泥土里去的经验,不是去体验、偶尔的劳动,而是谋生,是以此为生的经历。贾平凹也有,但贾平凹更像是泥土里生长出的精灵,贾平凹总是作为一个精灵紧紧贴附在或者飞翔于土地之上。在这一意义上,张炜、刘震云、格非、余华与土地都有点距离。他们踩入土地的赤足没有陷得那么深,出水才看两腿泥,与土地的深浅读读作品文本就一目了然。 顾彬抱怨中国作家不懂外语写不出好作品,唬住了不少中国作家和评论家。那是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经验,或许还是欧洲的经验;在中国,至少有这样一个时期,中国文学的内涵底蕴深不深,最后那点劲道给不给力,看那腿肚子上的泥巴——这是顾彬们永远无法理解的中国文学的妙处(诡异处)。至少在莫言和其他几位中国作家的比较中,这是一个极其关键的指标。当然,我说过贾平凹是贴附着泥土的精灵,他是泥上飘,贾平凹确实是一个杰出的中国作家,多少年之后人们还会承认这点。既生瑜,何生亮。贾平凹是汉语文学的集大成者,他是汉语文学最后的精灵,他的文学如何能让西方世界承认呢?这是命,他是汉语文学最后的精灵。他贴着泥土在中国的大地上飞翔,如此广袤的大地,难道还不足够吗?
如此看来,莫言确实深刻影响了当代文学的转型,但他的文学经验又是如此个人化,又是如此丰厚,并且如此深刻地与他生长的土地联系在一起。他推动了一种文学潮流的生成,但又始终保持住自己的文学经验的生长性,他还是坚韧地默默地走自己的路,在九十年代那些热闹的文学现场一侧,莫言仿佛落荒而走,唱着在那时听来不着调的“天堂蒜薹之歌”,去到怪诞的“酒国”,放了恶作剧般的“四十一炮”。那时人们望着莫言远去的身影,如此苍凉,如此诡异,在昏黄的岁月里,人们看不清他的面目。数年之后,莫言连续出手《丰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劳》,以及后来的《蛙》,这才让人们意识到,他一直在如此坚定地磨砺自己。在九十年代解散的文坛之侧,他再次另辟蹊径,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执拗,超越了九十年代的乱世怪象,他以寂寞的坚韧,赋予“莫言”这个名称以“在地”的坚实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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