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家的理性》作者要为厨艺正名,认为厨艺具有与其他艺术同等的哲学高度。
《美食家的理性》不是写给“贪吃者”,而是献给“美食家”的。“美食学”不仅仅是一门艺术,同样也是一种伦理学,一种物质主义和享乐主义。餐桌上的快乐是一种分享的快乐,它预示了一种共同体的产生,一种既无支配方也无被支配方的分享快乐的人际交往关系。
《美食家的理性》文字优美,穿插大量西方思想家对美食的见解,说明美食如何影响思想。
如果嗅觉和味觉不能抓住稳定的形式,消耗、摧毁所感知的对象,那么,美食学(gastronomie)如何能被承认为一种艺术?
《美食家的理性》作者主张重新恢复餐桌上的愉悦,要为美食学正名。“这种无法被收藏、没有流派的艺术”.与其他艺术相比,也有一种哲学和思想上的深刻。然而,美食学不仅仅是一种美学,同样也是一种伦理学、唯物主义和真正的享乐主义。餐桌的愉悦是一种共享的快乐、一个没有支配和被支配的社会共同体。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个星期天,天冷冷的,下着雨,大概在深秋季节,或是寒意凛凛、飘着绵绵细雨的初冬。父亲在地里忙着。父亲的老板让他开垦成一块菜地。原来的一畦荒地被吞噬,经过开垦形成了一幅广袤的土地,面积够得上领取国家津贴了:一切都消失了,被连根拔起、被掠夺、被摧毁,杂乱地掩埋在一地荒芜中。植物的根,还有一片片被秋天腐烂的落叶,一切回归到正在消解蔬果残渣的泥土里。腐殖土被挖开了一个个洞,种下的蔬菜根部垒着土堆,仿佛那块地开垦出来是用来做公墓的。还记得那天下着雨,一场永远都属于诺曼底,寒意沁入骨髓的雨。
父亲冒着密雨忙碌了一整天。他的蓝色人造革衣服被雨淋湿而变得沉甸甸。从上衣、肩膀和背上像水汽般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味道。中午,他回来吃饭,像往常一样沉默;而我,是一个喜欢说话、对任何细微征兆都会感到不安的孩子,在我眼中,他将沉默推至令人极其绝望的境界。喝完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又踏上了那条路,走向坑坑洼洼的田地,整个下午他都在地里翻土。在那片用栅栏围起来,未来将变成菜圃的地里,他一千就是好几个小时。我躲在土地旁的旧木屋后看着他弯着腰,坚定用力地用铲子翻土,一下一下富有规律。尽管那时我只是个孩子,但已经知道这种腐殖土和未来埋葬人们肉体的土壤是一样坚硬的。
他是否知道儿子正站在木棚屋的角落后,看着浑身淋湿的父亲弯腰专注于手中的工具,以自己的方式孤独、勤劳而勇敢地颂扬土地而心疼他呢?在后来的若干年里,我已经长成少年,甚至是青年,仍不止一次看见父亲,但我从来不打扰他。他在地里为老板播种、收割、翻耕,永远都在忙着极为普通、随着四季轮回而不断重复的工作。尽管父亲终日劳筋苦骨,胼手胝足,与终将埋骨的黄土亲密接触。而我却始终希望他能在这样的尘世间再活得久一些。
他的耕种使雏形渐显出来:这块土粒细碎的地,换作别人会用厚犁铧马虎地翻耕,但在他的手下变成了一个菜园。在附近所有的菜园里,我一直认为他的菜园是最美的:用栽植绳辟出,规整、笔直、干净。他把所有的菜畦都围上细绳,沿着绳子用手掌刃划出线,接着等距离地播下了种子。不久后,这些种子将萌出新芽,将菜园点缀得似一片星空或海域。
当天晚上,天空一如白天的阴沉,细雨绵绵。他给母亲看了一块犁地时找到的黄色小硬币。他用沾满泥土的粗大手指夹着这块硬币。硬币也和泥土粘在一起,亦如他的灵魂和肉体。硬币被投入水中,渐渐显露出它的秘密:这不是一块铜币,而是一枚金路易。父亲露出了微笑,这是他唯一一次流露出情绪的征兆。他告诉我们兄弟俩,他在读小学时就从一位他非常崇拜的老师那里学习了一首拉封丹的寓言《农夫和他的儿子们》,寓言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类似的故事。他回忆了一会儿,一字不差地背诵着这首寓言中的诗句,就像有时候在夜里,当一家四口睡在冰冷的房间里,他朗读着雨果《沉思集》中一首诗的开头。我并不满足于听他读诗。我想,即使到今天,听到这首诗仍会让我激动不已。
米歇尔·翁弗雷(Michel Onfray,1959-),法国哲学家、随笔作家。曾任高中毕业班哲学教师二十年,后辞去教职,创办卡昂民众大学。其思想汲取了尼采、伊壁鸠鲁及犬儒派哲学的精髓。主要著作有:《旅行理论》《无神论》《哲学家的肚子》《美食家的理性》《向森林求助》等。其中多部在三十多个国家翻译和出版。
序言 食物的自传、续篇及待续
第一章 气泡的微哲理
——悼唐·培里侬修士
第二章 美食的礼仪和美食舞台艺术
——悼格里莫·德·拉雷尼埃尔
第三章 通向生殖器之路
——悼挪亚
第四章 子宫、松露与哲学家
——悼布里亚一萨瓦兰
第五章 提神饮料神话简史
——悼神农氏和C。
第六章 烹饪符号帝国
——悼卡汉姆
第七章 “天使之享”庆典
——悼圣帕特里克
第八章 转瞬即逝之美
——悼菲利亚
后记一种扩大到肉体的哲学
致谢
《美食家的理性》:
在格里莫的身上,叛逆和严肃并存,在他这样或那样的行为中人们并非一直都知道如何把叛逆和严肃区分开来。只要格里莫的荒唐行为能带来现代性和我们继续在使用的形式,我们愿意以宽容的心态来接受。只要他为我们创造美食评论及与有美食有关的写作,组建了美食评委会,只要他在夸赞餐桌服务现代技术和俄式服务的优点的同时制定了美食礼仪,他可以天马行空般想象,保留乖僻的行为。但是自从夜宵丑闻以来我们所称呼的著名晚餐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事件发生在1783年2月1日格里莫父母位于香榭丽舍路上的府邸里,这条路后来变成了香榭丽舍大街。以亚历山大·巴尔塔萨·格里莫·德·拉·拉雷尼埃尔的名义发出的邀请写在一张尺寸很奇特的短笺上——长为52厘米宽为40厘米。按照来宾的身份——贵族、律师、记者、编辑、社团成员,邀请函使用了对应的敬语,并附上了时间表的建议和详情,同样还提醒了宴会上将大量使用猪油,整个宴厅的前端会布置成追思台,上方缀满银色泪珠的黑底上悬挂着十字架。参加筵席的有16位宾客。加上主人,总数为17人。宴会也接纳公众出席,但是只能坐在餐桌周围的栏杆后面。格里莫以嘲讽的语气宣布了死亡和食物的结合、食品储藏室和戏剧的结合、礼仪和无耻的结合。宴会是他的道德规范的缩影,是他的世界观的概要:一段形而上学的摘要。这场仪式的导演工作由达赞古承担,他是一位给玛丽·安托瓦奈特上过朗诵课的演员。在随后的一年中,也正是他把博马舍的《费加罗的婚礼》搬上了舞台。是否应该把这场特殊的戏剧化形式看作是格里莫的小花招,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为他将于几天后出版的《关于愉悦的思考》做一次事半功倍的宣传呢?他也许还想过发明美食广告、新闻界午餐会以及文学广告宴会,这三种形式都获得了成功。这种推测倒具有可信度,因为他的小册子的副标题名为《戏剧多么深刻地影响了品行和兴趣》。他也许同样阐明了他的论题,将实用与舒适相结合,而且就像他所知道的那样,通过实践形成理论。他的努力使巴黎成为人们广泛谈论的对象,这是他的主要工作。
这场轰动一时的宴会怎么样昵?当天晚上的细节被好几个人报道了,其中有《布列塔尼人报》的雷斯提夫。他是格里莫的朋友,后来两人的关系恶化了。当然,不乏好事者到处传播、添油加醋、以讹传讹。这个故事在巴黎的传闻反复无常,让人无法得知真相。有些人说这其中的纠葛涉及酒席、纵酒、裸女、长头发被当作擦手毛巾的姑娘,还有海量的酒。这是对格里莫的不理解。他主要关心的是不断让狄奥尼索斯服从于阿波罗。包括饮食模式,秩序、节制、礼节、计算、协调在其中获得了胜利。即使出现了狄奥尼索斯,也是为了将它包含在其中,因为没有什么能比形式和方式更适合这位仪式的大师了。在他身上并不存在对放荡、醉酒、饮酒纵乐的颂扬。格里莫不是特里马西翁。这场宴会只是受到世人给他冠以的坏名声的连累才沦为丑闻。事实上,它是一场惊世骇俗的宴会。
在宴厅中间,大餐桌上原本该摆放银质器皿的地方安置了一个灵柩台。整个大厅都挂着黑纱。入口留给宾客出入,门口由配备了武器的仆人看守。每个客人都被问道:“您是去人民的吸血虫德·拉·拉雷尼埃尔先生家还是去他的儿子,寡妇和孤儿的保护人德·拉·拉雷尼埃尔先生家?”显然受邀人应该给予对方正确的答案:去晚宴的东道主家里,不是去大农场主的家里,即使地点是同一个……从衣帽间开始,客人从身上除去所有具有区别性的标记:剑、帽子、饰物。有个人化装成了巴雅尔,我敢保证他的化装效果肯定很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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