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与自然重逢
很希望能用很简单的语言,说明我如何决定过较接近自然的“简单生活”;如何决定一人从台北徒步到屏东;如何决定一人骑单车拜访高山;到最后又如何决定加入保育团体——台北市野鸟学会,然后遇上叉翅与白斑它们这群老鹰……但似乎很难,因为生命是由一连串延续的事件累积而成的,人不可能因单独一件事而彻底改头换面,最可能的只是因为过去累积的个性、观念、理想(想做而一直没做),因为一个事件而点燃了最佳的机遇。
我可以追溯到孩童时代,家庭生活、成员如何塑造出我如今的沉默,而有能力承受孤寂且需耐力的长途旅行,也可以一个人寂静而坚持地在一个山头坐上十个钟头,只为了看几只鸟……可是如果从儿童期开始探讨为何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可以写成一本书了。所以,我仅列出最近几年影响我较大的一些人、事、书和观念,我相信那些都是重要的关键因素。
“生物权”→陈恰安老师的“生涯规划与终极关怀的精神”→《迷雾森林十八年》的黛安·佛西→父亲过世→“与黑猩猩相处二十年”的珍妮·古道尔→“资源回收”→母亲过世→吃素→区纪复的“简朴生活”→周兆祥的《另一种生活价值》→林俊义的《抢救地球五十简则》→马以工的《一百分妈妈》→陈慧剑的《弘一大师传》及奥尔多·利奥波德的土地伦理观。
我试着用最简短的语言来说明每个“因素”的意义:
*“生物权”:每一种生物都是独特的生命,它们拥有不被人圈养、实验、解剖、展示的权利。它们生在自然、活在自然,也要死在自然。
*“生涯规划与终极关怀”:从刻自己的墓碑开始,从生命最终仍要关心、仍在意的一个信念开始,从死亡那天开始,倒退计划自己的一生。
*“黛安·佛西与珍妮·古道尔”:两位女性分别因观察大猩猩、黑猩猩而在森林待了十几、二十年,我问自己,还要想多久才有行动?
*“资源回收”:从垃圾分类、珍惜资源开始为地球做点事吧!
*“父母亲过世”:尘归尘,土归土;赤裸裸地来,赤裸裸地走;什么也带不走,什么都可以放下了。
*“吃素”:服丧期间,全家吃素,身心觉得清净许多,就决定吃素一辈子,并尽量将路上的虫、蛇移至草、山、林、土里。
*“简朴生活”:一种接近泥土、接近自然,不污染地球、不过度使用地球资源,又能净化心灵的生活体验。
*之后的各种相关书籍:如《另一种生活价值》《抢救地球五十简则》 《一百分妈妈》,一直在增强我舍弃“物质”、回归“简朴”的意念……
*《弘一大师传》:集音乐、戏剧、美术、书法等才华于一身的弘一大师,却在三十八岁剃发事佛,这世上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因着“土地伦理观”,我立下誓言:“我宣布自己为土地国的一个国民,将永不停止地尊重土地国中的其他分子,如土壤、水源及各种动植物。自然环境并不属于我们人类,我要学习与生物分享整个土地。因为我的智能与能力比土地国其他分子特殊,所以我在使用或改变自然资源、环境时,有责任,更有义务要考虑到整个生物群聚的福利。”
一九九一年十一月生日时,我预立遗嘱。一九九二年二月开始,我逐步送走电视、冰箱、冷气、风扇、电饭锅、热水器、机车、音响……生活的原则只有三条:
一、减少身心不必要的负担;
二、减少地球资源的使用及环境污染;
三、回归自然,寻求“无梦、无挂、无虑;心清、意净、体轻”的生活形态。
随后于一九九二年暑假独自拜访玉山、雪山,亲见在自然中活跃的猕猴,亲见壮丽又摄人心魄的高山景观,一股投入自然怀抱的冲动再度燃起,乃于当年十一月加入台北市野鸟学会,希望在寻求无污染的生活形态,也能积极地去关心一种野生生物;“鸟”就是我“重返自然”的开始!两个月后,一九九三年一月,叉翅它们进入我的生命里。
回归自然的生命历程会持续下去,不想去预测下一步是什么,我相信大自然早已安排好每个人的命运,我也相信只要投入自然,自然会拥抱每个人。叉翅与白斑这群老鹰是大自然安排给我的见面礼,我会珍惜这样的相遇,并期待与自然万物的拥抱、重逢。
沈振中
辅大生物系毕业,曾任生物教师,于1981年遇见老鹰,1982年辞去教职,全心投入老鹰观察记录工作,立志为老鹰作传数十年。曾任
“基隆鸟会”理事长、“台湾野鸟协会”常务理事长、“基隆鸟会”常务监事,著有《鹰儿要回家》《寻找失落的老鹰》,曾获第15届台湾《中国时报》报导文学奖。根据他自己的故事改编的纪录片《老鹰想飞》,获得了第12届世界自然·野生生物映像祭“环境保护奖”。